“刚中带柔?”
柳朝珠眉眼上带了点真心实意的笑,看着谢笙的目光都亮了些。她一挑眉,一回首,踱了几步,似乎在思虑什么。
谢夫人出声:“朝珠,你莫搭理我家这不懂事的丫头,她没见过世面,胡说罢了。谁人不知你当年在民间便是一曲丝带舞动遥城,层层选聘上去,当年——那位才选中了你当乐官。”
柳朝珠却并不回她的话,她掩着唇,垂眼思索,时不时打量谢笙一眼。
忽而,她走到谢笙面前,道:“你这丫头有几分机灵,我也不是小气之人,既然你问了,我便告诉你。”
此话一出,谢夫人一惊,谢璇也看了过来。
柳朝珠让贴身婢子把筐子抬来,从中抽出一把明亮的剑,虽是剑,却又不同于寻常,似是波浪般摇晃着,在柳朝珠的手中微微颤动。
“呀,”谢夫人惊呼一声,退后一步,道,“朝珠,你这是做什么?怪吓人的。”
柳朝珠把软剑一折,盘在腰间,笑道:“怕什么,你胆子越发小了,这是软剑,未开过刃,伤不了人。”
她看向谢笙,说:“你说得不错,既有柔中带刚,便有刚中带柔。刚中带柔的是这剑舞,不同于寻常剑舞,因着是用这软剑起舞,能够跳出许多更难的动作。当今圣上喜爱丝带舞,寻常宫宴,我便只献丝带舞。这剑舞,我有许多年没跳了,极少人见过。”
谢笙行礼:“愿有幸一观。”
柳朝珠抚着腰间软剑,感慨道:“那年中选,我便是以此舞博得了那位的心,入宫后便再未跳过,真是有些时候了。”
“唰——”
她忽而眉眼一肃,抽出腰间软剑,风情万种的吊梢眉在雪亮剑影中,也显出了似乎能割伤人的冷艳气质。
剑啸风破,流光剑影,软剑缠于细腰,便是钢铁也化绕指柔。
一曲将毕,只见剑锋挑过室内的梅花枝,雪光一闪,锋锐的剑尖稳稳地停在谢笙面前。
薄如蝉翼的剑上盛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梅。
谢笙伸手去取,可那剑忽地又带着花收回,让她扑了个空,只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只见柳朝珠风流一笑,收剑,将软剑盘于腰间,红唇含着花,娇艳欲滴。
“啪、啪、啪!”
谢笙由衷地鼓起掌。
其余看得入神的婢子们都有些羞红了脸。
谢夫人忽地回了神。
“我真没想到,用剑还能舞出这般风情,”她急忙“诶”了声,嗔怪道,“朝珠,我与你认识多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还有此绝技。你早该告诉我,好教教璇儿呀。”
柳朝珠跳得微微有些出汗,用帕子擦了擦,道:“这剑舞是出彩,可难着呢,若是没有些功底和天赋,跳起来就跟老母猪上树一样。”
谢夫人急切地拉过谢璇,拍着胸脯保证:“我家璇儿你是知道的,几次赏雪宴上都是拿榜首,不是我自夸,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
“赏雪宴?”柳朝珠用鼻子轻哼一声,把腰间软剑解下来交给婢女,边说,“赏雪宴算什么,一个侯府夫人办的宴席,不过遥城女孩子家过家家罢了,说白了,你看,真正身份贵重的皇家、国公家、王爷家的女儿,都懒得参加。”
她见谢夫人脸色讪讪,道:“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这开元宫宴上,来的都是未婚嫁的公主、郡主、县主还有丞相之女,三公之女,她们的尊贵你们可是不知道,平日你们是见也见不到。”
“你们尚书府——虽我身份低,却也说一句,不过是正三品,开元宫宴上的可都起码是一品官出身,或是有爵位在身。他们养出的女儿,岂是赏雪宴上那些丫头能比?你家谢璇是何等人物,便称得上天资聪颖了?”
“……这,”谢夫人有些难堪,慌张道,“那依你这么说,我家璇儿岂不是要被这些贵女压一头去。可我家璇儿是去过宫中赏花宴,也是得过头筹的呀。”
柳朝珠悠悠道:“你呀,那些世家贵女岂会随意给他人献艺,她们并不需用此来博别人欢心,又不是像我这般以舞为生。”
她这话一说,谢璇霎时咬紧了嘴唇,面色尴尬。
谢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马上就是开元宫宴了,要想出头,该如何做?不瞒你说,我家璇儿是要与致远侯府家的公子定亲了,但侯爵娘子说还得看宫宴上璇儿的表现,这,这,朝珠,你可得给我想想法子呀。”
柳朝珠扶住她的肩膀,责怪道:“你不早说?侯爵娘子说要看宫宴上的表现,自然意思是让璇儿出彩,得了圣心,由圣上开口赐婚。”
“什么?”谢夫人愣了一愣,惊慌道,“这其中还有这层意思,我竟一点也没听出来。”
柳朝珠无奈地说:“你呀,糊涂,圣上赐婚,宫中必然会出一份礼单,再赐凤冠霞帔,有那份荣耀,你这尚书之女嫁侯府之子,才算得上配。”
柳朝珠又看了眼谢璇,见她面色还算镇定,便与她说:“你也不必紧张,璇儿,练好这丝带舞也是好的。”
“不,”谢夫人忽然道,“练剑舞,剑舞新鲜。”
她拽住谢璇的手臂,说:“璇儿,娘知道你从来聪慧,必然能学得会剑舞,定然要获得圣上赞誉,风风光光出嫁!”
谢璇被她炽热的目光盯得不适,眼神偏移开,沉声道:“我试试。”
柳朝珠见说不通,只叹气一声,说:“我说过了,圣上喜欢丝带舞,罢了,不如这样,学几个把式放进丝带舞中,也看着新颖。”
谢笙正看她们慌成一团,却见柳朝珠看向她,喊她:“你也过来,一同学吧,好让你母亲死了这条心。”
婢子拿了两把软剑过来,分了谢璇、谢笙一人一把。
柳朝珠教她们:“第一步是拿剑的姿势。”
两人做好姿势。
只听柳朝珠苛刻地拨弄了谢璇的手,毫不留情地道:“你这手是什么?螃蟹吗?你越是怕这剑割了你,这剑越是要割你。”
谢璇耳垂泛起了红,尽力地纠正手势。
谢夫人在一旁急躁地伸长脖子。
柳朝珠又教了谢璇几次,可谢璇总是十分谨慎小心,气得柳朝珠都笑了,嘲讽道:“你是有多珍贵,嗯?没开刃的剑罢了!”
她回头问谢夫人:“你把孩子是养得多娇贵,好像从小没挨过打似的,这么宝贝自己。”
谢夫人心疼得紧,一看谢璇的手,只见她手心还有些微微发红。
“怎么回事?”她惊呼,“璇儿你的手?”
柳朝珠看过去,谢璇手心哪儿有什么痕迹,很浅的几道罢了,她皱眉,叹气。
谢璇攥紧手心,淡淡道:“无事,我自己碰到了,母亲。”
谢夫人扑上来,说:“这怎么算没事,你这手要弹琴,要写诗,怎么能伤着呢?”
柳朝珠一看母女俩这架势,心中有数,无奈道:“这剑舞是要吃皮肉之苦的,便是把式也难学,我说过了,你们非不听。”
柳朝珠没抱什么希望地瞥了眼谢笙。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