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气转凉,已至初冬,唐僧三人在山路上行走之时渐觉寒冷。
孙悟空和邹小天有修为在身,倒无所谓,只可怜那唐三藏肉体凡胎,耐不住气候多变,上山时下马走了几段路,出了点热汗,再被冷风一激,立马受了凉,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唐长老,喝点儿热水吧。”
看唐僧病恹恹的样子,邹小天用至味鼎烧了点热水盛在紫金钵里。此刻水已温了,他牵住白马,将金钵递了过去。
“劳烦你了,小天。”
唐僧从马上接过紫金钵,苦笑摇头:“我这身体着实不行,从长安出来没走几天,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有负我王重托啊!”
“哎,长老莫要气馁,人生在世,有个三灾六病很正常,更何况你这就是个小感冒,喝点儿热水就好了。”
见唐僧已经把水喝完,邹小天收回紫金钵温声劝道。
“小感冒?什么意思?”
唐三藏没听懂,一脸错愕。
“啊,这是我们家乡的说法,就是着了凉,受了风寒的意思。”
见自己说滑了嘴,邹小天赶忙岔开话题:“一会咱们去前面寻个人家,想办法泡个热澡,喝碗姜汤,出一出汗,你这病立马就好!”
“但愿如此吧。”
得到邹小天的安慰,唐三藏心里好受许多,抖了抖缰绳催马快走。
“师父!你们走得也太慢了,快些快些!”
前面探路的孙悟空此时刚好回来,见两人在后面磨磨蹭蹭的,有些不满,三蹦两跳的来到了唐僧面前。
“大圣你别催了,唐长老身体不适,咱们还是走慢些好,免得加重他的病情。”
邹小天见孙悟空一副猴急样,拉了下后者衣服小声劝道。
“哎呀,一点小毛病,哪有那么多讲究。”
孙悟空现在已经和唐僧很熟悉了,瘪瘪嘴说道:“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如何能取得真经,得成正果?”
“阿弥陀佛,悟空说的是,小天,咱们还是走快些吧。”
可能受了孙悟空的刺激,唐僧突然坐直身体,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催促着白马往前急奔。
邹小天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孙悟空见自己激将成功,狡猾一笑,紧随其后。
三人加快速度往前急赶,经过一处险恶山坳时,突然从山坡两边闯出六个人来,个个凶神恶煞,手拿刀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呔!兀那和尚,赶紧留下行李马匹,若要说出半个不字,定叫你身首异处,暴尸荒野!”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将走在最前面的唐僧吓得力软筋麻,从马背上跌了下来。邹小天赶紧上前将其扶住,一脸警惕地看着围上来的几人。
“哟,列位出门发财,怎么不先看看黄历,拦路劫杀我们这些穷和尚有何用处?”
孙悟空见是一伙毛贼,不惊反喜,背着双手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哈哈哈哈,好个油嘴滑舌的小和尚,有趣!有趣!”
先前喊话的也是这个眼睛奇大的山贼,看到孙悟空的模样也不害怕,仰天大笑说道:“我们兄弟六人也曾在庙里修行过,如今干这无本买卖,最爱劫杀和尚,你们若是乖乖奉上财物,倒是可以放你等过去,若是吝啬迟疑,保管尔等粉身碎骨!”
“你们......你们既是修行中人,为何要做拦路的强盗,而且......而且还专劫和尚?”
唐僧在邹小天的扶持下站稳了些,摸着额头问道。
“嘿,好你个不懂事的胖和尚,竟敢来质问我等!难道不知释门中的四大皆空吗?”大眼山贼高声喝道,“我们众兄弟做了这剪径的大王,好心的山主,只为帮你们这群秃驴清理财物,做空身体,早日修成正果,如此好事还推辞个什么?少啰嗦!乖乖把东西留下吧!”
“对,把东西留下!”
其余五人大声附和,手握武器一阵抖动。
“慢来!慢来!”
孙悟空见唐僧吓得不敢吭声,主动往众山贼面前走了两步:“俺老孙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可从来没有听过你们这号爱劫和尚的货色,尔等可敢报上名号,让俺分辨分辨?”
“有何不敢?!”大眼山贼指着自己说道,“吾乃眼看喜,他叫耳听怒,这是鼻嗅爱,那是舌尝思,此乃意见欲,最后一位兄弟唤作身本忧,我等六人皆以法号为名,身具异象,天生不凡,能见到我们乃是尔等的造化!”
邹小天在旁边听得“眼看喜”的言语,按其介绍仔细观察其余五人,只见“耳听怒”是个招风耳,“鼻嗅爱”是个大鼻子,“舌尝思”是个厚嘴唇,“意见欲”是个猥琐样,“身本忧”则是个病痨鬼,六人皆是奇形怪状,寒碜鄙陋,和他们的外号倒是颇为相符。
“嘿嘿嘿,好名字,好名字,区区几个毛贼也敢在孙爷爷面前聒噪!”孙悟空听后拍手笑道,“这样吧,你们喜欢清空别人财物,爷爷也有度人之心,将你们抢来的珍宝统统交出来,待你和尚爷爷帮忙分一分,看能不能买你们一条狗命!”
“呸,小和尚就知道说嘴,活该短命,兄弟们,将这不识时务的蠢物砍了。”
“眼看喜”见孙悟空不知好歹,大喊一声,带着众人冲向前去就是一顿劈砍。
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响过,孙悟空双手叉腰笑嘻嘻地站在原地,毫发未损,可山贼手中的兵器却已破烂不堪。
“好舒服!好舒服!你们这痒痒扰得不错,有些水平!”孙悟空边说边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玄孙们打得也乏了,该轮到老孙来耍耍!”
说完,孙悟空举起手中铁棒冲入贼群,一棍一个,打得还在发呆的众匪头破血流,脑浆四射,分分钟便已了账,那速度快得惊人,唐僧和邹小天还没有反应过来,六个山贼就被当场打死了。
“哎呀!这......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满地的尸体,唐僧终于反应过来,指着孙悟空骂道:“你这泼猴闯下了大祸!无故伤人性命,如何做得了和尚?!”
“师父莫慌,这几个狂徒都是些害人的贼匪,徒儿打杀他们也算是业数到了。”
孙悟空用山贼的衣物擦拭金箍棒上的血迹,不慌不忙地说道。
“胡说!我们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你不分青红皂白,全部一顿打死,哪里有半点慈悲好善之心?!”唐僧越说越激动,“前日里,你没有缘由将一只老虎打死,说是下手没有轻重,误打误伤,可如今这六人全是一棍即死,招招致命,分明是故意逞威,行凶害命!”
“嘿嘿,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哦。”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看向唐僧的神色有些不善。
“他们要杀我,只杀我一人,你杀了他们,却害了整整六条性命!”唐僧捶胸顿足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人命官司,若有官府追究起来,咱们该如何脱身?这该有多大的业报?”
听见唐僧如此说,孙悟空不屑一笑:“哈,不瞒师傅说,老孙五百年前在花果山占山为王的时候,也不知打死了多少人,从来没有官府上门啰嗦,也没有什么劳什子业报,不用放在心上。”
“你怎知道没有?!正因为你不服管教,暴横人间,欺天诳上,这才受了五百年的镇压!南无阿弥陀佛!”
唐僧面红耳赤,口念佛号,大声喝道:“如今你已遁入沙门,就该收敛罢手,常存善意,若还是像以前那样凶狠霸道,任性施为,根本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孽障!孽障!”
“啊——去不得便去不得!”
孙悟空一声怒吼,将唐僧给吓住了。他手持金箍棒恶狠狠地盯着唐三藏,眼中凶光毕露。
忽然,孙悟空浑身的煞气莫名消失殆尽,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师父说我去不得西天,那我回去便是,俺老孙去也!”
说完,孙悟空收起铁棒,将身一耸,一个筋斗跳上空中,呼的一声往东飞走了。
“这......这猴头好生急烈,怎么说他几句就跑了?小天,你刚才为何不上来劝劝?”
唐僧没想到孙悟空会这么刚烈,几句重话就给骂跑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来埋怨邹小天。
可邹小天此时也在发呆,不为孙悟空突然负气离开,而是他刚才从这猴子身上看到了颇为诡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