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平最近感觉很“委屈”,本来他在乐平县只是边缘人物,每天一杯茶一张报纸看一天,日子清闲又自在。
谁知道最近突然被塞了“陈嘉上”这个刺头的案子,日子开始不太平了。
这不,一大早就被县委***陈松涛叫到办公室汇报工作。
陈松涛今年四十六岁,在官场还属于年富力强的年纪,头发乌黑茂盛,梳成三七分侧背,须面干净,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
他直接询问陈嘉上的调查情况,得知陈嘉上没有主动认罪后,点了点头并未发表意见。
张良平不知道这位书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便接着汇报:“目前从纪委调查的资料来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直接指控他,所以我们只能先让陈嘉上同志回归正常工作。”
陈松涛听完直接面无表情地说:“看来,陈嘉上同志还挺能经得起考验。”
虽然这两句话乍一听没有说什么,但是大老板已经对工作的进度有意见了,张良平瞬间已经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对于他来说,如果想要再进一步,陈松涛作为乐平县说一不二的***绝对起着决定性作用。
陈嘉上这一次被查,却没有查出结果,很明显是他们纪委的工作失败。
陈松涛接着道:“既然陈嘉上是个好同志,那举报他的人是不是也得有个说法?”
张良平面露难色:“陈嘉上的父亲不是本省人,需要跨省办案。”
陈松涛没有抬头,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看看到底是谁把我们当猴耍!”
张良平没有退路,只能同意。
在结束汇报之后,便径直安排手下的人召回陈嘉上的父亲重启调查,只不过这一次要更加“低调”。
其实,陈嘉上并非这次调查的最大受害者,而是县纪委书记张良平。
陈嘉上这一次被调查是在竞聘副县长的节骨眼上,后果有好有坏,坏的是基本算是错过了这一次竞聘;好的是他经受住了考验,即便错过这一次,下一次胜选的概率将会大大提高。
而作为本地问询工作的发起单位,县纪委将会因为本次调查的失利,威信大失。
张良平这个县纪委***,未来上升的通道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虽然政治斗争没有对错,但组织工作需要讲原则,更需要讲规矩,任何单方面的破坏政治生态的行为都会遭到反噬。
下午,陈松涛书记和刘春生县长碰头,除了乐平县的民生工作上的磋商,在人事组织上也进行了讨论,双方在大多数岗位调动上都达成了一致,只是在原本并不重要的普通副县长人选上有了争执。
陈书记道:“陈嘉上现在组织有争议,就算我们推荐,到了市里也批不下来。”
刘县长则反对:“县纪委已经调查过了,陈嘉上同志没有问题。这样经得起考验的干部,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举报而放弃对他的使用。老陈,现在市里还没有任何明确的负面意见,所以我们应该重用这样的干部!”
陈书记心里十分不爽,因为这是刘春生第一次和他产生争执。
于是他说:“现在县里对陈嘉上同志还有一些异议,那就先搁置,让没有争议的张庄镇李晨上来!”
刘县长则道:“李晨是个好同志,一直都兢兢业业,我们应该推荐到更好的位置上去,陈嘉上作为青年干部更需要到副县长上先历练一下,这完全符合组织的用人标准。”
双方一时之间,谁都没能说服对方,因此副县长的人选就这样暂时搁置了。
陈嘉上回到乡里,发现同事和下属看过来的目光都有异样,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因为自己已经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所以他们对自己被带走调查肯定不意外,他们真正意外的是为何自己明明被请去喝茶,还能出来继续主持工作?
他毫不遮掩,召集单位众人开会,方白也来了。
方白本来以为以后他就是陈家庄乡的“天”了,没想到刚准备昂头挺胸,就撞到了“天花板”。
看着方白的脸色十分沉重,倒也冲淡了一些陈嘉上内心的不快。
他简要说一下这几天到有关部门喝茶的情况,承认是有人举报他,但是他没有说更多细节,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
众人见陈嘉上一切如常,便重新回归日常。
乡镇干部,作为国家政策的基层执行者,每一天的工作都是繁忙的代名词——
从国家到省,从省再到市县,最后由市县安排到各乡镇上,上级文件、会议精神、各类文书数量十分惊人。
乡镇干部的日常工作,除了要学习和传达上级安排的文件精神,同时还要兼顾各村镇的具体民生项目……
只可惜繁忙的一天,还没有结束,陈嘉上就被县纪委喝茶了。
陈嘉上本来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应对这种无穷无尽的审查,但是听到县纪委询问的内容——
竟然是过去自己到乡镇财政所帮忙的“陈年旧事”,一时也是无语了!
那是一笔县政府下发的惠农补贴,当时为了解决乡镇员工的工资问题,硬是在信用社放了一年,拖够了才下发,这件事是当时的乡党委书记窦思诚安排的。
现在窦思诚已经是隔壁县的县委书记了,他相信这件事大概率原本和自己无关,只是被人利用如今当作“炮制”陈思诚的材料,而且这次举报应该也是一些人“捕风捉影”,不管怎样都是为了刺激他、恶心他。
毕竟窦思诚并非负责人,也非项目当事人,哪怕是中途借调过去帮忙,也没有理由让他一个边缘人物背锅!
他反问:“你们不会怀疑,我做假账,侵吞上千万的政府补贴?你们是把政府领导当傻子还是银行审计是傻子?你们大可以去拉银行流水,我相信政府补贴的发放都有记录,不怕查!”
一个男性工作人员大声呵斥:“你不要转移话题,流水我们自然会查,现在就交代你的问题,说说你是怎样做假账的!”
“我做的事情都是对得起党和国家,这件事我没做过,我无话可说!”陈嘉上矢口否认,这群工作人员简直无组织无纪律,结束后他一定要投诉这些人。
另外一个女工作人员一看气氛不对,就用温和的语气缓和道:“陈书记,这笔账您是当年的参与人之一,您能详细说说这笔账是怎么做的吗?”
陈嘉上道:“这是几年前的旧账,我哪能记得?再说,那时候我只是一个负责传递材料的办事员,我哪有这资格接触这些数据?你们真想查,就走程序,拿着调查令去找当时做账的会计,找我是什么道理?”
男性工作人员像个愣头青一般,继续蛮横道:“这些我们都会查的,现在就针对你的问题,有多少说多少,快,如实交代!”
陈嘉上也算是看明白了——县纪委也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硬是找了几个小白在这里“诈唬”他。
既然如此,他决定将计就计,陪他们玩玩。
陈嘉上开始添油加醋地描述当时的情况,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无限放大,甚至连中午吃什么都描述得绘声绘色。
两个工作人员听得昏昏欲睡,男的还好,女的已经开始偷偷打哈欠了。
接下来,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窦思诚的“英勇事迹”。
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窦思诚身上,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两个工作人员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被陈嘉上带偏了节奏,原本准备好的问题也忘了问。
审讯持续了几个小时,最后以不了了之告终。
陈嘉上走出县纪委大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场战斗依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