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还在忙碌,像是陀螺一般,孟珊珊成了最可靠的左膀右臂。
每个人都在为了这一份小事业努力。
东班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靠山屯,山上的驼鹿有阿敏跟族人,他这个准爸爸需要做的很多。
灯芯短暂离开,家里需要有个男人。
卖狍子赶车,狍子的健康,还有桃枝的肚子越发大了,很多事都需要他在。
牛战有些无法理解,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因为他听到了桂芝跟大凤之间的悄悄话。
“那带着你们娘仨一起去城里不就得了。”
“她不愿意靠着人家活。”
“那不打猎干点别的也行啊。”
“她就喜欢打猎,在山里跑。”
“那人家能待这穷山沟吗?”
“……”
牛战突然站了出来。
“婶儿,我喜欢灯芯,我也愿意等她。”
牛战坦荡的模样很是有担当,他的眼里一片真诚,如果桂芝同意,他可以立刻娶她。
可灯芯的主谁都不能做,连桂芝都不行。
“那个……”桂芝支支吾吾不知道咋回答。
大凤接过话头,“那得看你对灯芯咋样了,处对象这事儿还不是得看你们小年轻的。”
牛战点点头,桂芝不反对,那他就要大胆追了,只要灯芯回来,那就真的不会再走了。
特地去镇上跟梁主任打好了招呼,灯芯这才坐上火车。
她穿着桃枝给做的红衬衫,黑裤子,还有桂芝新做的千层底布鞋,梳着两个大辫子坐在车窗边,看着倒退的景色发呆。
想起刚刚蝉花杜鹃哭唧唧的样子,心里抽抽地疼。
蝉花忍着不舍,懂事地不哭出声,杜鹃可不管那些,号啕大哭,拽着灯芯的衣裳不让走。
被桂芝骗去吃糖,灯芯这才偷偷离开。
窗户不大,厚厚的玻璃上蒙着一层灰尘,木制车椅上包括的皮革破旧,座椅的靠背笔直生硬,坐久了就会腰酸背痛。
一夜过去,每个人都困乏难当。
车厢里满满都是人,卖茶水的小推车艰难地在过道行进,伴随着一声声吆喝。
山路曲折,火车的速度也不快,每一个小站都要停靠。
停靠的时候也有小摊贩叫卖当地的美食。
馍馍,水煮蛋,瓜子花生光腚糖。
直到开始出现售卖熏鸡的摊贩,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虽然她的包袱里满满都是吃的,只有一套换洗衣裳。
可黄瓜西红柿发面饼也有吃腻的时候。
“多少钱一只?”
精瘦的中年汉子,个头不高,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褂子,衣角沾着星点油渍,一听见灯芯开腔询问,立马把竹篮往上举了举。
纱布围绕的熏鸡油光铮亮,表皮透着诱人的枣红色,大竹篮里装了四五只。
“三块,比别家个头大,都是刚出栏的母鸡,别人卖得便宜用的是公鸡。”
灯芯趴在窗沿上,下巴抵着胳膊。
“下蛋的鸡你都卖?”
中年汉子脸色有些为难,“遭灾了,家里揭不开锅,有五个娃娃要吃饭。”
“挑只最肥的。”
中年汉子赶紧抽出一张油纸,抽出最底下的一只熏鸡包好,递到灯芯手上,火车缓缓启动。
灯芯还在想就不怕自己不给钱?一边伸手在挎包里掏钱丢在男人的大竹篮里。
等男人看清皱巴巴的一张大团结,热泪盈眶。
火车里的灯芯拆开油纸包,熏鸡的香味儿弥漫,左邻右舍都回头悄悄看着财大气粗的灯芯独享一整只鸡。
只觉得这小姑娘还没见识人世间的险恶,出门在外就这样露富,也不怕被惦记上。
更何况这一路根本没见着女孩的同行人,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就敢出远门。
灯芯对面的男人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女孩,看着约摸跟杜鹃差不多一样,据说孩子生了病,要去大城市看病,女孩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只有上厕所的时候才会拜托邻座照看。
似乎吃坏了肚子,男人憋不住,又把孩子交给邻座的大姐,捂着肚子去厕所排队。
熏鸡的香味过于诱人,从上车睡到现在的孩子慢慢转醒,肚子咕噜咕噜叫得大声,一双迷蒙的眼睛,直盯盯地瞅着灯芯手里刚撕好的熏鸡。
被孩子盯了半天,灯芯还是扯下鸡腿,拿给孩子。
“你饿了?吃吧。”
女孩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接过陌生姐姐的大鸡腿。
刚巧归来的中年男人一把打掉灯芯手里的鸡腿,一脸紧张地把孩子从邻座大姐的手里夺过。
警惕又惊恐地看向灯芯。
鸡腿在脏乱的车厢地上滚了好几圈,又恰巧被推着小推车的乘务员踩上了一脚。
“啥啊这是?鸡腿都往地上撇啊?谁扔的谁捡一下,车厢卫生靠大家。”
灯芯直接无语,好好的鸡腿吃不成了,心疼死。
一边的大姐看着男人过激的举动忍不住为灯芯说上两句公道话。
“人家小姑娘看你家姑娘可怜才拿鸡腿给她,你咋还误会好人?”
男人身上都是补丁,头发好久没修剪,支楞八翘满是灰尘,他这才赶紧道歉。
“对不起啊姑娘,我闺女吃不了肉,这去城里就是看这怪毛病的。”
她怀里的女孩此时被按在怀里,小幅度地挣扎了几下,就被男人嗔怒地重重拍了几下后背。
“你这妮子,管不住嘴,喝点水,再睡一觉,咱就到了。”
说罢,把挎在身上的水壶扭开盖子,捏着女孩的小嘴灌下,不顾女孩的挣扎。
喝过水的女孩果然不再闹腾,安静地在男人怀里睡去。
一边好心的大姐还拿出一件衣裳来,披在女孩身上。
车厢里气味混杂,什么狐臭大葱脚臭都有。
窗户都开着通风,一直吹在身上也有些凉意。
“你这当爹的,不多备着两件衣裳,这睡着的孩子爱出汗,见点风就容易生病。”
男人低着头,唉声叹气。
“她娘没得早,我一个人拉扯她又当爹又当妈……”
灯芯吃了几口,就捂着肚子。
“这熏鸡不干净,吃了就闹肚子,大姐,你帮我看着东西,我得去趟厕所。”
“成勒,你有啥值钱东西可带着走,我怕你丢了再找我。”
“没有,最值钱的就是我这个人了。”
灯芯起身离开,座位上的男人看着空空的座位转过头就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