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指挥大厅就剩离风和桑庭石二人。
离风等桑庭石站直了身子,这才和他对视一眼,道:“本宫有件东西,不知桑指挥使可识得此物?”
在桑庭石惊愕的目光下,离风伸手入怀,缓缓拿出一物放在桌上。
“打开看看!”
离风目光示意,让桑庭石把那快红布小包打开。
“末将遵命!”
带着诸多的不解,桑庭石走上前来,缓缓打开那个巴掌大小的布包。
就在布包打开的一瞬间,一枚锈迹斑斑的箭头映入眼帘。
桑庭石捧着箭头,面颊一阵急抖,颤声道:“敢问太子殿下,此物从何得来?”
“识得此物?”
离风反问一句。
“识得,当然识得,此物就是当年从末将身上取出来的。”
桑庭石激动的面颊发抖,双手捧着那枚箭头热泪盈眶。
见此情景,离风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一位长辈交给本宫的,也是她让本宫来南大营找桑指挥使的。”
“不料,本宫一到南大营,就差点送了命!”
“看来,此物对本宫来说,不知是吉是凶?”
离风说完,背起双手在指挥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
一个长辈?
桑庭石心头重重一震,除了当今皇帝,还有皇族里面为数不多的几个王爷,再就是皇后娘娘和妃子们,除此之外,谁还有资格给当朝太子当长辈?
但太子的意图很明确,就是借着这个箭头,向他问个凶吉!
“不知太子殿下说的那个长辈是?”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的桑庭石,硬着头皮又是一句。
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对他来说刻骨铭心的东西,如何辗转到了当朝太子手里?
“呵呵!”
离风淡淡一笑,迎着桑庭石不解的目光,缓缓说道:“是天乘府的唐夫人,也是本宫未来的岳母大人。”
“岳母大人?”
一惊之下,桑庭石不禁叫出声来
他明白了,思忖片刻,对着离风双腿跪下,颤声道:“请太子殿下放心,桑庭石自此刻起,这条命就是太子殿下的。”
“本宫要你的命何用?”
离风摆摆手,摇头道:“未来的岳母,给了本宫这么个东西,曾嘱咐本宫来南大营找你,本宫是要了何烈的命,你的命,还是留着好好报效帝国吧!”
话是这样说,但桑庭石岂是不明其意的人?
方才拜见离风时,他是单腿跪地行的军礼,这下,他双腿跪地,再次向离风行礼。
这礼,绝不是多此一举,而是一种心迹的展现。
果然,桑庭石缓缓抬头,铿锵说道:“六万千羽军,誓死为太子殿下效命。”
他心里全明白了,太子找茬杀了何烈,就是为了让他掌控千羽军。
这,才是太子此行的目的。
眼下何烈一死,三个心腹指挥佥事也顺手被除,剩下的两个副统领里,荆莽就不用说了,仇岳山本是中立派,眼下正统领何烈一死,千羽军四大统领攫升为指挥使,俸禄又加两成,仇岳山也不傻,自然就听从他这个总指挥使的军令了。
这恩、威并举,千羽军不听太子的,还能受谁驱使?
“行了!”
离风站了起来,笑道:“就让本宫看看千羽军的演练吧!也是替父皇视察一番六卫之一的实力。”
“末将遵命!”
桑庭石从地上爬起,虎躯一震,就跟在离风身后半步,径直出了指挥大厅,让卫兵牵了马过来,和满脸毛大叔一左一右,护卫在离风身侧,扬鞭就向南大营的校场疾驰而去。
心情大好的离风,策马跑在最前面。
自从服了那颗龙丹,离风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体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自信,就在用胸膛顶着矛尖慷慨陈词的时候,他是有三成的把握来应对随时发生的凶险的。
起码,能在三息之内,斩杀掉离他最近的成十人是没问题的。
再说,身后还有满脸毛大叔这个煞星。
而且,马胜多少也能起一点作用的。
转眼间,校场到了。
远远望去,旌旗猎猎望不到头。
五千匹毛色油亮的战马上骑着五千名威风凛凛的兵士。
尖矛方阵,钩镰方阵,长刀方阵,短刀盾牌方阵全都整齐划一,列队等待检阅。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桑庭石洪钟一样的吼声,五万五千名千羽军步卒齐刷刷单腿跪地,五千名骑兵在马背上战刀高举。
“南大营千羽军将士,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羽军各营,接受太子殿下检阅!”
呼声雷动,震响云霄。
随着各营区指挥佥事手中的彩旗一挥,战马奔腾,钢刀齐挥,盾牌高举……
一时间,偌大的校场,杀声震天,尘土遮日,离风顿时豪情万丈,一颗心也是澎湃不已。
苏嵩岚,你这鸟人,给老子等着……
与此同时,辅国大臣府邸。
一群老臣面带焦虑,目光齐齐望向书案后面的苏嵩岚。
“首辅大人,太子今天在朝上,真可是肆意妄为啊!”
“他连兵部尚书都敢杀,可真是没把首辅大人放在眼里啊!”
“此子,嚣张至极,简直嚣张至极!”
对离风的口舌讨伐,在这些帝国的栋梁们嘴里,又一次被列成了紧急应对的话务。
苏嵩岚倒是笃定,冷淡地说道:“天下一局棋,我们的太子殿下落了子,便看他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算这几个倒霉吧!怪他们运气不好,撞上了,让人家捏住了把柄的咽喉。”
“急什么?不急,不急,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一群阉党而已,也就是眼下得太子新宠,替太子杀几个人而已,成不了气候。”
“皇城眼下还不是阉党的天下,那是太子无人可用,只有使唤几个阉人替他做事了。”
苏嵩岚说完,慢条斯理地低头喝起茶来。
英宝殿大学士、大理寺卿思忖片刻,忐忑不安地又说道:“太子如此暴戾,如此嗜杀,视三司如无物,弃律法而不顾,置内阁似聋哑,如此下去,若他日圣上龙体康复,我等如何向圣上交代?”
“杜学士言之有理,眼下圣上卧病不起,时时昏迷,降旨太子监国,本就仓促而就的瑕疵之策,若是任由太子如此行事,帝国的江山社稷,终究会毁在此子手里。”
福安殿大学士、内阁阁老吴太炎,颌下白须急抖,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讨伐。
不料,对这些担忧,苏嵩岚却是不以为然,缓缓放下茶碗,摆手道:“一群阉党,还不足为患,南大营六万千羽军,就是有一半兵马起作用,谅太子他也翻不了天。”
谁都知道,南大营千羽军正统领何烈,那是苏嵩岚的外甥。
也正是有这层关系,步军出身的何烈,经过内阁一番运作,趁原正统领病故后,就调入南大营接替正统领一职。
虽然南大营千羽军有四个营区,何烈手下的南营区有一万五千兵马,要是拉拢任何一个营区过来,那么,至少也有三万兵马可借京畿之危。
两千东厂锦衣卫,在三万左右兵马的千羽军面前,根本不值一哂。
要是把六万千羽军全算进去,实力的悬殊,那更不用说了。
见苏嵩岚如此一说,几个重臣这才安下心来。
起码,他们有这颗定心丸吃了,不会像方才那般焦虑和恐慌。
在这场博弈中,离风是太子,先天占据最大优势,只要给他点时间,完全可以掀翻苏嵩岚,所以他只挑几个能下手的地方下手,自然不想把自己的最大优势给玩没了。
或许,他们彼此在开始之前都设想过最坏的局面,但眼下,都还不敢让局面走到最坏的程度的意图。
总而言之,不管是离风还是苏嵩岚,都还没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