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生怕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沈念烟。
沈念烟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证明她没有听错。
一旁的怀芷瑶也提醒她：“说不定是沈美人要给你机会呢，你先过去，我回屋里等你。”
薛宁压着雀跃不已的心，疾步走向亭子。
离台阶还有几步之遥，她骤然想起自己步速太快，不符合规矩，放慢了步子，拾阶而上。
御女与采女已散尽，四周安静下来，唯有微风与斜阳吹动亭边的竹帘。
沈念烟见她走近，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
“你适才的表现倒是有与众不同之处。”
薛宁福身，“沈美人过誉了。”
被沈念烟亲口称赞，她格外局促，行礼时差点压错了手。
沈念烟热络地勾了勾手，“这么惶恐做什么？本主又不会吃了你。”
薛宁被沈念烟招呼着坐在她身边，放在膝头交叠的双手掐着掌心软肉，意在克制颤抖的身子。
她再次谦逊开口：“多谢沈美人赏识，妾自知技艺尚有不足，能得您青睐，实是荣幸。”
沈念烟微微点首，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话锋一转说道：“只是，此次给陛下进献才艺的名单已定，再好的才艺也得埋没了。”
薛宁掐着软肉的手倏忽松开，呼吸乱了。
“若是你的另一名搭档答应与你一同参选，名录里就该有你们的名字。”
薛宁苦涩道：“芷瑶有自己的考量，妾也不好强求。”
沈念烟循循善诱着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惜吗？你想想，清宁宫与永宁宫加起来近七十人，又有几人能得见陛下龙颜的？”
“更别说再过一两年，又会有年轻貌美的新人入宫，届时你又该如何博得陛下青睐？”
薛宁被沈念烟说动，心底的不甘悄然滋长。
她真的心甘情愿失去面见陛下的机会吗？
兰儿适时地斟茶，薛宁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呷了一口。
嫩绿明亮的茶汤入口鲜爽回甘，醇和丰满，还有一丝淡淡的幽兰花香。
这是她在永宁宫没喝过的好茶。
再看沈念烟，虽是四品美人位，但头上的一支镶金嵌银琉璃珠钗便抵得上自己一年的份额。
她不想待在永宁宫，未来的日子丝毫没有盼头。
薛宁低声道：“沈美人，错过这次机会，妾委实心有不甘，但没有办法，芷瑶她铁了心不会参选的。”
沈念烟见她上钩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本宫倒是有个法子，不知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薛宁心中一动，目露期待：“请您明示，只要能有机会，妾做什么都可以。”
紧要关头，沈念烟却卖关子不肯说了。
她在薛宁的茫然中站起身，绕着石桌走动，边走边说：“可本主为何一定要帮你呢？”
沈念烟来到薛宁背后，将手搭在她的双肩，“薛采女，你是聪明人，有的道理不必本主说得太透彻吧？”
薛宁心头一颤，她焉能听不懂沈念烟的意思？
宫里是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讲究利益交换，沈念烟凭什么要破格帮她？
可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与她交换？钱财吗？身居高位的沈美人怎么会缺？
沈念烟俯身，涂抹鲜艳口脂的唇贴近她的耳畔，压低的声音清晰传入她的耳蜗。
“只要你答应帮本主做一件事，本主便会帮你。”
薛宁不假思索，“好，沈美人需要妾做什么？”
沈念烟勾唇，坐回原位，直视她的眼睛，“你对怀芷瑶有多少了解？”
“芷瑶？”薛宁一愣，但怕对方不满意，又立刻回答，“妾与芷瑶也是这半年来才日渐亲密的，她为人善良，但也十分聪颖，此次云间舞便是她替妾出的主意。”
沈念烟漫不经心地摆弄茶盏，“本主想知道的可不是这些浅显的东西。”
浅显的不行，那便是要隐秘的消息了？芷瑶的隐秘……
薛宁隐隐觉得不对，她若再说下去，岂不是要把芷瑶出卖了？
“怎么？不愿说了？她既然明白你参选心切，又偏偏拒绝，导致你落选。何况本主问的也并非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吧？”
芷瑶的消息换面见龙颜的机会，怎么听都很划算。
薛宁举目眺望四周，周边静谧无人，永宁宫的房间渐渐上灯。
她与芷瑶居住的屋子，暖黄的烛光映在窗棂。
薛宁放下纠结，徐徐说道：“既然是隐秘，便不是能轻易被人所知的，妾只知道前些日子，芷瑶总是起夜，一去便是半个时辰。”
“哦？她出去做什么？”
见沈念烟来了兴致，薛宁高悬的心放落，“妾也不是很清楚，白日问她，她也不说。有一晚妾实在好奇，便悄悄跟随，发现她避开巡逻守卫，去了永宁宫外的园子，在园子角落像是在等什么人。”
沈念烟眯眸：“等人？”
薛宁重重点头，“对，等人。但她没把那人等来，半个时辰后便回去了。”
“妾真的只知晓这么多，再多的也不清楚。”
沈念烟面上的和善不再，斜睨她一眼，淡然又倨傲，“本主会在名录上添你的名字，至于弹琵琶的人，也会从乐府里调一人过来配合你。”
薛宁大喜，站起身行礼：“妾谢过沈美人。”
“行了，往后若有用到你的时候，可要记得今日本主对你的恩惠。”
景仁宫。
程明姝赶在日落前回来，去侧殿看了福福，见他安好，悬吊的心安稳不少。
“就快到用晚膳的时辰，娘娘今日劳累，先喝碗鸡汤吧。”
莲杏将炖煮三个时辰的汤羹端上，素花瓷碗里几点枸杞漂浮在鲜亮的汤面。
程明姝见过，舀起一汤匙送入口，香而不油腻，带着枸杞的微甜，鸡肉也炖得软烂。
喝完一小碗汤，程明姝扫到身旁的碧萝，只见她双眸直视前方，却没有落点，像是在想什么事。
“碧萝有心事？”程明姝莞尔问询。
碧萝恍然回神，眨巴着眼睛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也让奴婢听听，今儿永宁宫的场面应是十分热闹。”莲杏接过程明姝的空碗，催促着。
程明姝也点首，“说吧。”
“奴婢只是觉得，那弹琵琶的采女，长相与娘娘……有些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