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的眼梢飞落一丝冷冽的笑意,“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你特意来春芜苑拿人又是为了哪般?”
秦妈妈稍稍抬眼看她一眼,毕恭毕敬道:“大夫人有所不知,黄柳儿这贱婢……”
“行了,你速速回去跟苏采薇回话。”
沈昭宁实在不想浪费精力在一个婆子身上,稍后才是最关键的战斗。
秦妈妈定了定神,又道:“若大夫人愿意把黄柳儿交给奴婢,奴婢可以保证,大爷会多来春芜苑,一月里总有七八日、十日的……”
“再不滚,我把你嘴巴、鼻子、眼睛和耳朵统统缝起来!”
紫苏凶巴巴地怒喝,“滚!”
秦妈妈走了,面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怒气。
走到半途,她招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两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正涵回府了。
他看见台阶有点反光,怪怪的,但因为急着去春芜苑,他没多加理会。
他快步而行,脚底蓦然一滑,整个儿仰面摔倒。
惊骇得脑海里迸出一个念头:腰骨玩完了!
却没有想象里的剧痛,而且他被一股沉稳的力量扶正了身躯。
“大爷当心。”
陆湛沉朗地说着,扶着他往府门走。
陆正涵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去,“台阶有水吗?”
“是油水。”陆湛呵斥门房的守卫,“台阶为什么有油水?大爷差点摔了。”
“方才还没有……小人不清楚,小人这就去清理干净。”
两个守卫战战兢兢地去了。
在府内隐蔽之处盯梢的仆人,悄无声息地离去,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向二夫人汇报。
陆正涵本是赶往春芜苑,见陆湛厚着脸皮跟着自己,不悦地皱眉:“你干什么?”
“姑母听闻大夫人落水,昨夜发了高热,吩咐我来瞧瞧。”陆湛甚是无奈,一副“我也不想来,但不得不来”的模样。
“你是外男,总往春芜苑跑是怎么回事?”陆正涵的怒气猛地窜到头顶,看见他就没来由的不爽。
“大爷冤枉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昭宁没事了,你回去吧。”
“若我不曾去过春芜苑,便说大夫人身体无碍,姑母定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陆湛的俊脸流露出三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到时我便说,是大爷不让我这个外男去春芜苑探病,大爷不会介意吧?”
陆正涵噎住,想起二叔母那张长了刀的嘴,便不由得心里发怵。
隔壁二老夫人的嘴,可是连母亲都败下阵来的。
轻易招惹不得。
他勉强同意,这次他也在春芜苑,就让陆湛待个片刻吧。
陆正涵还没到春芜苑,苏采薇便心急如焚地追赶上来,面上布满了担忧。
“夫君,夫君……”
“发生了何事?”他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恐惧又慌乱,心不免往下沉坠。
“瑶瑶,瑶瑶又发烧了……而且比昨夜更厉害。”她软绵绵地哭着,快昏厥了似的往他身上靠去,“我好害怕……怎么办?”
“请薛大夫了吗?怎么说?”陆正涵焦躁地扶着她,不免担忧起瑶瑶的病情。
“薛大夫还没到……”
苏采薇哭得浑身无力,柔弱无依地被他搂抱着。
他拧眉看向春芜苑,答应了沈昭宁要来的,时辰已经到了。
可是,瑶瑶病得厉害,需要他。
陆湛看见他想走,朗润道:“大爷你去看瑶瑶,我替你跟大夫人说,你不是不想来,而是因为瑶瑶病了。”
“不用你说!”陆正涵好似从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看见一丝得意。
“瑶瑶看见你这个爹爹来了,便可药到病除,薛大夫来了都无用武之地。”陆湛一本正经地劝道,“瑶瑶眼巴巴地等着大爷,大爷还是快些去吧。”
苏采薇蹙眉,他这番话听着不像是好话。
果不其然,陆正涵对苏采薇冷沉道:“瑶瑶病得厉害,你不照顾她,出来干什么?”
她心尖一颤,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见陆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二夫人掐指一算,算到大爷回府了,便来这儿找大爷。”
“夫君,我听仆人说你回府了,这才来这儿找你说瑶瑶的病情。”苏采薇就算是傻蛋,也听出这话不怀好意,“瑶瑶烧得人都迷糊了,却总是念叨着爹爹。”
表少爷故意说反话,应该是阻止大爷跟她去芳菲苑,
原来,表少爷早就跟那贱人沆瀣一气了!
怪不得他几次帮那贱人!
但是她相信,夫君最疼爱瑶瑶了,一定会回去看瑶瑶的。
以往瑶瑶病了或是不适,他总要彻夜守着瑶瑶的。
陆正涵烦躁地怒斥:“瑶瑶病了要请大夫,我又不是大夫。你不守着瑶瑶,谁照顾瑶瑶?”
苏采薇:“……”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他竟然当着别人的面斥责她!
他变了,陌生又可怕。
她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赶往春芜苑,差点咬碎了牙齿。
……
苏采薇以陆书瑶生病为由,把陆正涵拉回去,沈昭宁知道得一清二楚。
换言之,苏采薇急了急了急了。
好在,陆正涵终究还是来了。
沈昭宁看见陆湛跟着陆正涵一起来,有点惊讶。
陆湛站在一旁,一张白皙的俊脸映着明媚的日光,宛若一块温润的美玉萦绕着一圈灿金色的光晕。
紫苏在庭院支了一张矮几,准备好热茶,请他坐下。
冬香和紫叶把黄柳儿带出来,扯开她身上的黑色披风。
一个触目惊心的血人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陆湛好似看见了可怕的一幕,震惊地问:“这姑娘是何人?”
她们无语地撇嘴,表少爷您就装吧!
江笑、江虎能顺利地救下黄柳儿,还是您运筹帷幄的功劳呢。
“她是芳菲苑伺候耀哥儿的丫鬟,三年前被苏采薇逐出府。”
沈昭宁清冷道,“陆大人觉着,眼前这位姑娘跟三年前的黄柳儿有几分像?”
陆正涵皱眉打量这血人,她身上的粗布衣袍血迹斑斑,左臂有刀伤,暗黄的圆脸有一道三寸长的刀伤,还渗着血。
伤势最重的是右腹部的刀刺伤,虽然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但因为流血过多,她已经奄奄一息,虚弱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紫苏把一小块人参塞进她嘴里,给她吊命。
“的确有几分像,她为什么受伤这么严重?”
陆正涵不想看这血淋淋的一幕,不敢深想,更不敢面对……
即将到来的真相。
曾经,他想查清真相,还沈昭宁清白,若她当真是清白的。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真相不是那么重要。
很多时候,只要不揭开,真相的表面永远美丽如初。
黄柳儿气若游丝地咳着,“大爷,奴婢离开陆府后……一直住在二十里外的黄家镇……三日前,二夫人派了两个人来杀奴婢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