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莫生祭可以确信了，“三年前我在司中闭关时曾遭遇过一场刺杀。”因刺杀失败，同时没有引起严重后果这事直接被西英长公主摁下。
王子优乐了，“承下月从不失手。他们这队人马，若是失手根本就回不去。你那三脚猫的驱骨术再加上一百个背后灵也不可能从他手中活下来。”他说着愣了一下看向天一，“不是说那次是估命师带的队？”
天一点头，“是估命师。”
“凭什么说承下月那时也在？”
“他当时身披一件黛色斗篷跟估命师一起站在后排没有出手，但那个看向我的眼神跟刚刚的承下月一模一样。”
莫生祭的第六感从不会错。那面面具虽然遮盖了他的魂魄，但这人一定就是承下月。
王子优跟天一对视了一眼，“既如此那他们接的便不是你的命。”他对天一说：“把这桩事告诉司主。估命师和承下月一起办的活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另一边西英长公主同永明台的人说了几句也先行离开了，甚至没有跟莫生祭说一声。永明台来的是凌允承，他同莫生祭相熟，正好听到了他们在说的这件莫名案子。“您几位居然不知？那日击钟的箭是少宫主射出。哥哥说那是少宫主接得第一桩活。”
“他们闯入玄灵殿是为了击钟？”
他点头，“赵宫主可满意这个徒弟了，虽主修得是法术但一手弦刀尽得赵宫主真传。”凌允承知道的显然比他们都多。“哥哥也说这位确实在天宗诸位继承人中遥遥领先。”
“那他们是顺便过来吓吓我？”莫生祭问，这事也太离谱了。
“应是想瞧瞧你是什么样子，天宗中很少有不对你好奇的。”王子优回道。“今年祭神轮到赦生宫，倒是可以看看这位少宫主究竟如何。”
讲到祭神莫生祭想起另一个人来，“公主如何了？我一直在司中也没人能问。”
“她伤势你问我做什么。你们司主才亲妈。”
莫生祭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但长公主极少现身。这几年中莫生祭每次见到她都是重大祭祀，她也从不提蓝双焱。
“进冰棺也有三年了，是手臂还没养好？”
“别侮辱我。”王子优正色，“是他们不放心非要把手臂放予生殿去养，说了几次得接上才行也没人理。”
这时天一开口说道：“是公主想多休息一段时间。郡主还是多担心自己，今日击响第一盏大钟，后几盏也要准备。辰幽公主在您这个岁数已经代理盈成殿司务。”
王子优笑起来，“老师此言差矣。双司之子，自然不负盛名。她那位哥哥，三年可是继承了司位。”
莫生祭皱了皱眉头，“你花了几年？”
“我？”他有些不高兴，“我也是神谕之子，自小长于少安宫，比他们继位都早，七岁任上司八岁继承司主位。”
七岁便有能力击钟。莫生祭想都不敢想。
“你这还是第一盏钟，后面还有三盏。”
莫瑛瑛特意把比较轻的这盏钟放在前面，后面还有玉钟、铜钟、石钟。其中以石钟最难，石钟虽不及铜钟重，但极难击出声来。大多数备选上司都是在这一关失败的。这是莫生祭在盈成殿的第五年，她只击响过石钟一次。
“击钟有没有技巧？”
这下连一旁的凌允承都笑了起来，“您是要继玄灵殿的。击钟在日后的时日中也是绝逃不过的一环。”
“听听。瞧你这出息。”
这几人她都很熟，玄灵殿中少有人烟，再加上她仍旧是辅助祭司不能随意出司。能有这样跟人随意聊聊的机会她很珍惜。
时辰晚了，天一看向四周。“看来大公子不会出席。郡主，我们该归了。”
这是出发前皇甫天对她的嘱托，希望有机会的话可以看看莫倾熠魂魄。在拜司前她其实见过好几次，这人的魂魄非常普通。六魄不旺三魂也很普通，有些淡淡的颜色但哪个色都不深，是看过就会忘的魂魄。
这也是为什么当她得知他是真理代理一员时会如此震惊。她见过皇甫晔的魂魄，浑浊不堪。另一人凌允华的也见过一次，虽然并未面对面对话但他的颜色在大堆魂魄中异常显眼。所以皇甫天数次创造机会希望她能再看一次。
但随着蓝双焱的沉睡，莫倾熠也缩在司中销声匿迹不见踪影。这些年她竟再未见过他。
大阵处几乎已经没剩下什么人。莫生祭与王子优道别后踏上大阵。因莫瑛瑛早已回司，玄灵殿的大阵恢复关闭状态，一般他们都是传送到山脚的奉天台大阵后再自行上山。
莫生祭很喜欢穿门。当跨过那扇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如同梦幻般展开，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一片广袤无垠的紫藤花海之中。成千上万朵绚丽的紫藤花竞相绽放，形成一片紫色的海洋，花瓣如雪花般轻盈飘舞。
得知莫生祭击钟成功天二十分高兴。“能击响一盏大钟就可以升祭司了。”
莫生祭高高兴兴点头，“总算可以回家。老师您特意来接我？”
“一会要送少宫主。”
“今天的钟是少宫主击得？”
天二点头，“少宫主来奉天台已一月有余。”
“怎也没人通知我？”
“少宫主并非前来见您，为何要通知您？”
莫生祭被噎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您说的是。今日的钟，在君临宫都听得清晰。”
“少宫主击钟。”天二讲起他语气中也甚是自豪。“少宫主升上司时已可晃动三串副铃，今日已将铃铛全数击响。”
奉天台的大钟有一些特殊，钟上还拴着九条长绳，上面挂满了青铜铃铛，使得原本就沉重的钟更难击响。现时能击响全数的人整个帝国也不过寥寥数人。
莫生祭今天听说了太多关于少宫主的故事，她没急着去沐浴，陪着天二一起等少宫主。
天一、天二见她不走便先让后头跟着的散了。他们三人列成一排候在石道边。
昏暗的山道上边仅有数盏长亮的石灯点亮山道。灯中烧的是鲲油，火焰的颜色近乎蓝，并不明亮，但油脂燃烧速度极慢。奉天台奉神不点明灯，用的全是这种灯油。
远远的有两盏红灯笼过来，山道太暗，灯笼仿佛飘在空中一般。莫生祭觉得两个提灯人这个习惯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哪里熟悉。
暗天都的人慢慢过来了，两个提灯人皆是黛色斗篷面戴动物面具。后面跟着皇甫晔和一个身披赤色斗篷面戴恶鬼面具的人。他的面具极为华丽，顶端的两只尖角以玉石制成，鬼纹精细，尤其是那张血盆大嘴，獠牙外露扬着诡异得弧度。
皇甫晔显然也听说了她击钟成功的事。“恭喜郡主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莫生祭点头称是，注意力却始终放在这位少宫主身上。
他一只手搁在挂在腰间的巨大铃铛上，戴着手套，拇指带着玉指板显然是经常拉弓。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绯色曲裾不带面具的女人。那女人说道：“谢上司，不必再送。”
皇甫晔立刻停住脚步，“少宫主走好。”
少宫主点点头转身走上大阵，经过莫生祭身边时甚至瞧都没瞧她一眼。
等送走了人皇甫晔转头看向莫生祭，“怎么还不上去？”
“看看热闹。”莫生祭说。“今日见到了赦生宫的承下月。听人说我经历的刺杀是少宫主所为，便想见见他。”
“少宫主要真得了杀你的神谕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他杀。”皇甫晔转身回司，一边走一边说：“是赵暗都给他的试炼。摸入玄灵殿击钟，想必也是为了提醒长公主不要目中无人。”
莫生祭觉得他如果不是天理代理一百条命都不够砍头的。“你喊别人都是全名怎么到少宫主就是少宫主了？”她又回忆了一下，“每个人都称呼他叫少宫主？”
“没人知道他真名是什么。暗天都有自己的一套隐藏魂魄的方法，你能看见他们魂魄吗？”
莫生祭摇头，“只有一团黑火，每个人都一样。我原以为是面具带的法术，现在看来竟不是。刚刚那名侍女的魂魄我也看不着。”
“听说是要扒皮剔骨，不过也没人知道。”
“真努力。”她说。“还是没碰到大公子。”
“老头真是执着，都说了他在焱儿回来前不会现身。就是不信。”
“辅司大人对大公子似乎有些……”莫生祭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在意。”
“就像从前说过得那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又是必不可忽略的一环。”皇甫晔突然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掌光滑平整没有一条纹路。“看天下看不见自己。”
莫生祭真心实意地觉着他们可怜，表面光鲜亮丽大权在握实际每一分每一秒都只能听从天窗的意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赶紧将钟都击响，你便能回去了。”
“二哥将钟都击响了，他也未能回家。”
“不要凭臆想去猜测他人的意志。”
莫生祭不敢出声，她默默地跟着心中打算明天再回玄灵殿。
“等等。”皇甫晔突然停下脚步，他皱着眉头听到了什么。过了会才说：“不必上去了。刚下达神谕，要动乙阁。长公主让你去。”
莫生祭完全不怀疑他的话，她更惊奇的是他们之间居然能互相交流。“你怎么能听到长公主说话？”
“是上原的能力。不然长公主也不能这么多年不露面。”皇甫晔心思全在其他地方，回答也很敷衍。“怎么就突然要动乙阁了。”
“那地方怎么了？”
“人鬼共存，是很特殊的地方。”他拍拍她的肩，“自求多福。”
乙阁镇坐落于藩属沧国，是个比邻泽洋的小村落。这个村落原本是天宗祭海的地方，但后来不知为何废弃了。
“玄灵殿人少，报过长公主和司主后天一可随您一同前去。”天一提议。
皇甫晔对这事不感兴趣，但他临走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天一，留下一句：“问老头要一卦再走。”
出发那日天气晴朗，空中稀稀拉拉地飘着几片云。奉天台全员位列山道两侧，与玄灵殿不同奉天台人数是十司中最多的，足有近百人。
莫生祭穿得单薄，只带着一个简单的包裹，她有些迷茫地等人来开大阵。明明是玄灵殿的她出任务怎么奉天台如此大张旗鼓送她。
天一来得晚些， 他今日为了配合莫生祭披了一张成年男子的皮。“已一切备妥。”
就连皇甫晔都穿得正式祭司服饰站在一旁，莫生祭受宠若惊。“也不必这样。”
“今日要跟老头一起做开年运势的占卜。一会凌允华就要来了。你以为这阵势是为了你？”
这话说得在理。皇甫晔见人到齐吩咐开阵，临要进门时他说道：“此行不止玄灵殿。”
莫生祭刚想再问，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就被一片花海笼罩。大阵启动了。
奉天台司主皇甫天和永明台司主凌允华是当今世上最强的占卜师，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到玄灵殿与西英长公主一起占当年国运。时间过得真快，又到这个时节了。
距离目的地最近的大阵是少安宫。提前得了消息，两名莫生祭没见过的侍从在门口等着。他们带来了马车和食品。
“司主外出，嘱咐我们一切听从郡主指示。”
“无需帮助。”天一立刻拒绝。“多谢司主好意。我们这便出发。”
从玄夜岛到目的地乙阁需要一整天。他们没有时间浪费，就莫生祭准备的这几日中已有数人在乙阁附近消失。
原本生活在那里的居民当时被整体移迁至十里外的乙副镇。他们预计先去那里了解了情况再去到乙阁。
莫生祭没经历过流程，她在车上仔细研究了失踪的这些人。
年龄普遍不大，最小的五岁，最大得也不过二十五，都是四周的居民。据说乙阁是突然被废弃的，祭祀神殿中还留有许多道具。结合这些莫生祭有了一个理论。
“老师，这些人会不会是去神殿中顺东西？”
天一道：“乙阁废弃已逾千年，何来东西。”
确实，乙阁已废弃多年，值钱的东西早被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