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去月神湖吧。”伊尔玛提议道。
月神湖即马特洛奈中心的湖泊,它永不枯竭,却也没法被饮用,无论是谁只要喝下哪怕一滴湖水,都会在数个时辰内安静地死去。然而这片湖泊是月神在耶鲁格林的映射,没人会将其视为诅咒,与此同时,在湖中央的巨大石柱则象征着日神,它也将时间具象成了石柱的投影。
耶鲁格林的部落民们信奉着日神与月神,他们相信日神将生命带来世间,而月神又将生命带去。也因此,人们会选择让自己的孩子于白昼间降生,而将黑夜出生的婴孩视为不祥。
种种迹象都将月神描述成带来阴暗与死亡的化身,可事实上,它也在平衡着日神。传说中,日神驾着祂的战车从东方而来,带来灼烈的光明,而月神,也即夜之女神,则将祂对于世人的爱用来抚平对于那光明的过度狂热,于是热与冷的交替使耶鲁格林丰饶。然而直到某一天日神那过于盛烈的光终于将月神驱逐,这片土地便开始被荒芜一点一点吞噬……
在很多时候,月神与日神也被视为母神与父神。母神诞下父神,而后母神又与父神结合,再次诞下父神,祂们被视为阴阳同体,即一个个体的两个面。部落民们相信轮回,即便现在父神的强盛盖过母神对世间的丰饶恩赐,但最终祂还是会回到母神的体内——这似乎也是部落民通过季节(从春分到夏至,再到秋分,最后进入冬至)交替得到的关于母神与父神的智慧。
伊尔玛与三个跟班护卫并辔而行,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看到骑马的猎手,手腕上停着鹰隼,一条温驯的猎犬伴行;看到白袍外挂着一串串钱币的商人,叫卖着板车上的陶俑;看到头顶着大水壶的妇人,慌慌张张地躲过骚扰她的纨绔;看到一个小孩爬上一块巨石,而后又掉下来,摔得痛哭流涕;看到日神与月神最虔诚的信徒,不管男女,浑身赤裸地匍匐在地上,向着月神湖缓慢爬行。
“公主,那便是马特洛奈的宫殿。”迪米尔手指向一片陡然升起的高坡道。
“我知道,我知道。”伊尔玛兴奋地接道。
那是耶鲁格林最伟大的沙希律达的宫殿,蔚为壮观,但由于无人真正见过这座传说中的宫殿,因此每个人所描述的宫殿就不尽相同。伊尔玛的父亲阿卡迪坎曾经跟她说过,这座宫殿占据了方圆数里格的土地,宫殿最高处足有七百尺,而宫殿全部由黄金与青铜建筑,太阳照射下的宫殿可谓璀璨绚丽,在几十里格外的距离就能看到它的蜃影。
几年前当伊尔玛第一次踏上马特洛奈时,她颇为失望,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宫殿不过是一堆土坡,方圆数里格的土地更是虚假,遑论其有七百尺高。然而沙希律达的威名却还是让她遐想连篇,激动不已。
沙希律达,即永生王,他戎马一生,西起死亡之海,东至密林,南跨行藏迷宫,北越蹊跷山脉,将耶鲁格林各处部落尽数征服。当他真正地实现耶鲁格林的一统,成为事实上比坎更伟大的坎时,他决定将自己改名为沙希律达,即永生王。他夸下海口,要将马特洛奈建设成最伟大的城市,要将耶鲁格林向着更为强盛的国度发展。然而之后的不久,马特洛奈便出现了不可预知的浩劫。这座城市从兴起至灭亡不过经历了几十年的时间,而从覆灭的那刻开始,各个部落间又再次陷入到了战争的汪洋之中。
在这数千年之中,无数个名声赫赫的古老部落就此没落,亦有寂寂无闻的小氏族逐渐壮大成为新的大部落——伊尔玛的卡拉法家族便是其中之一,但始终没有哪一个部落的坎能像沙希律达那样能够征服其他所有的部落,再次实现一统。
当然经过这么多年,耶鲁格林也在向前发展。尽管战争频仍,但在各个部落中也出现了许多厌倦战争的声音。于是部落的坎们决定聚在一起,协议商讨关于部落之间该如何相处的方式,这便是卡拉法家族部落来到马特洛奈的原因,也是诸多其他大大小小部落来到马特洛奈的原因。
经过“马特洛奈的宫殿”,伊尔玛四人来到了一个比周围高出一尺的大平台前,此处有着整个马特洛奈唯一的建筑。
神火庙。一座黄色的庙宇,其圆形拱顶被涂成了白色,而庙宇的后方宣礼塔上正燃着熊熊烈火,犹如两支巨大的火炬。庙宇的正门不设门扉,因此从外面经过的伊尔玛能从门廊中一眼望见庙宇内的主堂中央被旺盛的火焰——那是被称为“圣火”的火焰——照得透亮。几位穿着红色长裙,上身裸体的僧侣正匍匐在“圣火”的周围默念祷告。据说这些司管圣火的神职人员终年居住于此,即便部落民回到各自的部落领地,他们也依然会在此守望。
“迪米尔,”伊尔玛朝身边的跟班轻声喊道,“火神也是守护耶鲁格林的神只吗?”
“不对。”迪米尔神情肃穆地回道。
“那为何在马特洛奈会有神火庙,却没有日神与月神的庙宇或是祭祀场呢?”伊尔玛追问。
“月神湖与日神之柱便是月神与日神的祭祀场。”
“也对。”伊尔玛点了点头。
“关于神火庙的起源要追溯到数百年前,据说一位日神的虔诚信奉者某日突然梦到日神诞下一个子嗣,即火神。在梦中,日神降下神谕,让虔诚者们侍奉火神,于是这位虔诚者便开始在耶鲁格林的各个部落间宣讲,召集火神的侍奉者,最后一同来到马特洛奈建造了这座神庙。”迪米尔讲述道。
这个故事乍听起来似乎很正常,可细细琢磨又觉得其中有些地方莫名的诡异。于是伊尔玛放弃了思考——比起思考,她更加愿意拿着自己的短剑与人打斗,或者驱策玛伊在旷野上疾驰——双脚夹马肚快速地离开了神火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