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落泪,陆砚悬着的心也随着她的眼泪沉下,他握住颜宁的另一只手,将她手中的簪子取下。
陆砚眼中神色淡然,随着挑眉的动作,半垂的眼睑也跟着抬起,他敛眉看向无声落泪的颜宁,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问她:“就因为,你我共度一夜春宵,你就要杀了我?”
“你无耻!”她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和她加重的喘气声一起落下。
她这点力道,陆砚都要怀疑,颜宁这是舍不得打自己了。
此刻,颜宁那双美眸中满是恨意和怨恨,几乎是瞪着眼前这个下流无耻的畜牲!
身旁的陆砚抬手扶着她气的发抖的双肩,俯身凑近她的脸,看着她满腔恨意,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忽然有一瞬……心里生出不想被她怨恨的念头!
陆砚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多了些许温柔,“你只是因为这个?才想杀我,想让我死?”
“你该死!”这几个字,像是戳中陆砚的心脏似的,连瞳孔都扩散了一瞬。
随即,他咧嘴一笑,语气有几分轻蔑地说着:“都说颜家小姐,冰雪聪明,我看你啊!傻的很~”
说完这句话,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放开她的双肩坐直身子后,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没碰过你!”
“你什么意思?”
“夫人,你还真是傻的有些让人心疼!”他解释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喝醉了酒,被流氓拖进了巷子里,他欲行不轨,我出手将你救下,好心带你去客栈,你却对我,又打又骂!”
“我只当你是喝醉了,没与你计较,你却吐了你我一身的酒水,还是我让客栈老板娘,帮你换的衣服,等你睡着了之后,我就离开了!”
怕她不信,陆砚又补充了一句:“我带你进客栈房间时,从未关过门,我也从未强迫过你,那客栈的老板老板娘都可以为我作证!”
颜宁不信他说的这些是真的,就算去客栈求证,说不定那老板娘也是被陆砚买通,一起骗她的。
陆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又说道:“你吃了那催情的‘一夜无眠’,我都只想着给你解毒,又怎么可会趁你醉酒强迫你?”
说到‘一夜无眠’,颜宁完全没有吃药之后的记忆,只记得吃下那瓶药后,脑袋昏沉,身体燥热,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质问陆砚:“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你为何要去我家提亲?”
陆砚笑着回她:“那夜你一直把我当做另外一个男人,一直问我,为什么要负你?”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梳子,起身跪坐在颜宁后背,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着:“夫人这么美,为夫自然不想你的真心被人糟践,这才厚着脸皮,向岳父岳母提的亲。”
他的话,动摇了颜宁心中的恨意,可她没忘记,被关在茶山的日子,和被软禁在陆府的时候。
“什么不想我的真心被人糟践,见色起意罢了!”颜宁夺过他手中的玉梳子,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梳子瞬间‘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这都城人人都传,颜家公子,温润如玉,才学过人,颜家小姐,知书达理,温柔明事理。
陆砚却见到的是,爱使小性子的冰冷美人。
他跪坐在颜宁身侧,歪过头笑意更甚地盯着她那张脸,他挑高嗓音带着些许玩味地语气问她:“夫人还为何生气?说来听听?”
“你为何要将我关起来?”颜宁平静目光地扫了眼他那带笑的眼睛,随后又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闻言,陆砚轻笑一声,他的手肘倚在妆台上,手撑着脸,说道:“听说夫人心心念念的情郎,是齐砚的妹夫穆清。”
听到穆清两个字,她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陆砚甚至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伤心。
陆砚的笑容一瞬间便僵在脸上,他心里冷哼一声,心中暗道:这女人心里,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男人!
他收起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若是让那齐砚知道,你与他妹夫纠缠不清,你父兄的仕途,家人的性命,还用我多说吗?”
“我不关着你,你若是回到都城,去找那穆清……”
颜宁打断他说话,语气坚定道:“他已经成亲了,我跟他也早已陌路!”
陆砚若不是察觉到了她眼底的异样,或许自己真的会信她这句:早已陌路。
“就算你不找穆清,你能保证,穆清不会来找你吗?难道你真的想让你一家人的性命,都葬送在齐砚手里?”
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陆砚又道:“从今以后,夫人想去哪儿去哪儿,就算是你要去都城找你的情郎,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希望夫人,别被那齐砚抓住,将你剔骨,曝尸荒野。”
他又威胁道:“夫人不想想自己,你也应该想想你的父亲母亲,和兄长吧?”
听完他的一番话,颜宁垂下眼眸,手心攥的死死的,那齐砚的名声,让人闻风丧胆,这世间,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若是真的回到都城,按照穆清那性子,肯定会来找自己,到时候连累家人,她于心难安。
可陆砚,跟那豺狼虎豹似的齐砚又能好的到哪儿去?
她不想再待在这儿,“和离或者你给我一封休书都行,就算不去都城,我也不想再待在这儿!”
“不行!”陆砚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出这两个字来,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强硬。
他立刻软下声来,故作委屈地问:“夫人,你难道真的就一点也瞧不上我?我是长的不如那穆清,还是家世不如那穆清?你就真的这么喜欢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吗?”
他的眼泪,他满眼的情真意切,颜宁丝毫不在意,就算他没有强迫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没有害过自己,但这都掩盖不了,他亲手弑母,草芥人命的狠毒!
颜宁看着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心悦我?”
或许是她问的太认真,陆砚做戏演出来的深情一瞬间凝滞,他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失神许久,颜宁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你不过是想将我囚禁在这陆府而已。”
“夫人,不是为夫想将你关在这儿,实在是夫人现在的处境虎狼环伺,前有齐砚,后有沈御!为夫实在是不放心你,而且那沈御追夫人,都追到这绥远城来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没看好你,你又被那沈御抢去越风楼怎么办?”
陆砚抹了把眼泪,“我现在,可凑不出万两黄金来给夫人赎身了。”
听见沈御两个字,颜宁的身子便止不住的发抖,那脑海都是那个女人的尸体,和另一个女人的求救声,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为了稳住身体不倒下去,她伸手去扶桌沿,还没靠上,就被拉进陆砚的怀抱!
陆砚将她拥在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夫人放心,为夫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不抱还好,他一抱,颜宁才真正知道,什么是虎狼环伺!
她的身体抖的更加厉害,整个身子也因为吓的没了支撑,柔软的身躯只能紧贴在陆砚怀中。
别说颜宁被那沈御吓破胆,就连陆砚第一次在船舱底下见到那两个女人的死状时,连齐砚都觉得手段太过残忍。
一根三指粗细的尖锐铁棍,将人从下而上贯穿,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那两人死的时候,是怎样的痛苦。
陆砚蹙着眉,感受到怀里人不再发抖,只剩下均匀的呼吸时,他低头看去。
颜宁脸上冷汗直冒,脸色苍白,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陆砚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刚把她放下,陆砚就朝门外喊道:“五娘,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