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以吗？”
林倦看向那一楞一楞高耸的蚁丘，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毛毛的。
沈禹泽淡然一笑，纤长的手指随意挥洒，闪着荧光的灵石随之散落在蚁巢前。
顷刻间，成堆的蚂蚁井然有序排队前来，不过它们谁都未独自享用，而是通力合作将灵石颗粒搬回蚁穴。
林倦伏在蚁巢旁的围栏上，静静看着它们的这番举动，即使他并非它们之中的一员，还是能感受到它们收获的喜悦。
这点灵石数量于人而言很少，可对于这些蚂蚁而言，或许已经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馈赠。这么些灵石却能维持几乎一个国度的运转，若是能……
林倦看得目光愣愣，直到沈禹泽挥洒完碰了碰他，他才堪堪回过神。
“在想什么？”
沈禹泽云淡风轻收回手，看着他呆愣的模样，不禁莞尔。
林倦回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颈，在他满是温和笑意的目光中，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只是觉得人的形体或许还是太大了，若是都能缩到如蚂蚁一般大小，世人贫穷灾厄会不会少一些呢？
“就像你一样，那么善良，仅凭一个人便可养育一整个国度，即使灾厄袭来，它们也不必惧怕，因为你绝对有能力拯救它们。”
沈禹泽闻言笑容一顿，不过片刻又淡笑道：“林兄的想法很是妙，天下的芸芸众生，何尝不是蝼蚁，存活于这世间，全靠天地滋养，天地一念可令万物生长，如此说来，天地也是至纯至善了。”
“是啊，天地如此待物，如此包容，的确算是至纯至善，仁至义尽了，可是……”
林倦说着，想到一些事，心中突然有些闷。天地对人分明已经算是极好了，可世间依旧充满痛苦，究竟是为什么？
就听沈禹泽缓缓道：“其实如此做，也有一些弊端，倘若某一日我离去了，无法继续养育它们，它们又无法依靠自己存活，很容易就死去了。”
林倦不解：“离去？那不是还有天衍宗的侍从，或是你的师兄弟姐妹们……”
沈禹泽笑着摇摇头：“天衍宗或许是会有继续养育它们的人，可若不是亲自照看，投喂的份额缺了少了事小，一朝没了这养料来源，覆灭也不过在一人之手，一夕之间。”
“覆灭？”
“正是。一念可令其生，一念也可令其灭亡。生与死，只不过在一人的喜恶之间。”
林倦闻言，又有点迷茫了，难道他不是因为喜好才豢养的吗？那为何准许如此大的一个巢穴立在此地？
不过这番话也让他及时清醒了一些，世人如今的形态大小，要存活下来尚且如此艰难，若真变成蝼蚁大小，死得或许更快了。
况且，世人过活得苦痛的缘由，与养育世人的天地无关，而是与世人自己，尤其是意图将自己置于天地之位的人有干系。
偏偏这些人，无一不是自世人间走出，又凌驾在世间万物头上的。
可当旁人问及他们世间苦痛的原因时，这些人总是高深莫测，而后将这缘由归咎于滋养万物的天地，唾骂其如何不仁。
自己则隐藏于其下，继续心安理得的夺取霸占天地给予的滋养，即使那些滋养原本属于更多的万物生灵。
林倦也不清楚这苦痛会持续多久，许像沈禹泽说的，一念之间，天地覆灭，他们也随之消亡，是不是苦痛也就截止了？
多想不做无益，林倦晃了晃有点疼的头，察觉自己着相了，赶紧默念几遍清心诀定了定心神。
可不知为何，今日念的清心诀似乎不大管用，心跳依旧无法平复，甚至心底的怒气也隐隐被勾了出来，无法扑灭。
他稍稍侧身，一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一手紧紧握着玄灵，只觉胸中的烈火中烧，脑中也不断闪现自己前世的前尘过往，甚至是某些险境下的怒气与恶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发不可收拾。
林倦尽量压下自己的这些念头，以至于一侧的沈禹泽似乎在说什么，他都听不太清，突然之间，系统在脑中拉响警报：“宿主，你现在有入魔的征兆。对方尚未发觉，请立即采取措施妥善处理。”
“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
林倦身形一晃，只觉得匪夷所思。
按照剧情发展，他入魔的确是必然，可如今的契机，似乎不太对，至少也该是在玄天宗内，师尊或是江聿跟前才是，怎么会在这里……
“林兄，你……”
沈禹泽似乎察觉他神色有些不对，想伸出手搀扶他，林倦下意识一侧身避开。
这动作在当下有些异常，林倦见他平和收回的手，心下有些惭愧，可如果不如此做，沈禹泽一个化神期高手，碰了自己，要察觉到这一点，也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在对方眼中几乎算是无所遁形了。
要不，即刻回宗？
林倦抬起头刚想说，看到沈禹泽深深担忧的神情，一时间又有点说不出口。
好在沈禹泽极度贴心，看到他此刻的状态，温声询问道：“是不是太劳累了？怪我，林兄本就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该先带你去客房歇息的。”
这话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怪道沈禹泽在修真界的风评这么好，除去本人实力过强还自谦，更多的，应该是他本就是个极其善良，同时还很会为旁人考虑吧。
他都如此说了，林倦自是借坡下驴，勉强笑了笑：“是有一点累了，抱歉，是我扫兴了，不如我还是先回……”
“那就先带你去歇息吧，这峰上的一切都不会跑，待到你养足了精神，再看也不迟。”
“如此，那就先谢谢你了！”林倦忙不迭点头，沈禹泽走在一旁为他引路。
到了一个清幽雅致的小轩，沈禹泽好心为他打开房门，引着他进了屋，简短说了几句关心叮嘱的话语便退出了房门。
香炉中飘来淡淡的幽香，林倦坐到榻上，嗅着这缕香气，不知不觉狂跳的心渐渐平复，到最后甚至有点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