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手术还没结束。
“米老师，这个孩子还不回去吗？”万志豪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很晚了，米格班里的那个男生还在医院。
米格侧过头，看向陈奕阳，知道他肯定不愿意回去。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她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你要回去吗？”
不出米格所料，陈奕阳果断摇头，“我刚才用那个手机给我奶奶打过电话了，我等秦诗雨出来了再回去。”
万志豪用自己的手机把秦诗雨的那段留言拍照后，就把手机重新还给陈奕阳了。刚才趁着米格和万志豪说话的时候，陈奕阳就偷偷打电话回去了。
见陈奕阳有自己的安排，万志豪也不再多说什么，“米老师，您在这边帮我留意一下，我去买点吃的，您有什么忌口吗？”
米格摇头，“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学校过来的领导和老师，还有秦诗雨的家人，加起来有七八个人，万志豪自己肯定是拿不过来的。
医院的对面有几家小饭馆，万志豪订了几个盒饭，又帮秦诗雨的妈妈点了个稀饭。
回医院的路上，他格外的沉默。
“万老师，像秦诗雨这种情况，一般都要恢复很长时间，她明年的中考还能参加吗？”
中考？秦诗雨能把命保住已经算是奇迹了，哪个还敢想中考的事。
万志豪不敢想象秦诗雨以后会怎么样，从事发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提她的以后。
回到手术室门前时，秦诗雨的妈妈已经醒了，被秦诗雨的一个舅舅搀扶着守在那里。整个人摇摇欲坠，之前的咄咄逼人早已荡然无存，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慌失措。
平时这个时间，她还在家里备菜，等八点十分的时候出门去接秦诗雨下晚自习，再回来烧菜给秦诗雨加餐。
可是今天她守在手术室外。
里面躺着她唯一的孩子，生死未知。
女人的双手紧紧地抓握着搀扶她的男人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被隔绝了，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女儿的模样。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就那么干脆的跳下去了，一句话都没说啊……”
米格听着女人的哭诉，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又发出几声压抑的呜咽，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忏悔。“诗雨，你一定要没事，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逼你了……”
声音破碎而沙哑，令人动容。米格却觉得她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连陈奕阳都知道秦诗雨最近心情不好，秦婉作为她的妈妈，却对女儿的异常毫无察觉，这可能吗？
万志豪注意到米格的视线，向她解释，“那个就是秦诗雨的妈妈，秦婉。”
米格的眼神有些冷淡：“我知道。”
陈奕阳原本跟在苏海身边的，从秦诗雨妈妈被人扶着过来后，就躲的远远的。见到米格和万志豪回来以后，赶紧跑过来：“老师，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长吁一口气，下意识的躲到米格的身后。
因为秦诗雨的缘故，陈奕阳虽然没见过秦诗雨妈妈，但莫名的对她有种畏惧心理。他当然知道秦诗雨妈妈并不认识自己，毕竟秦诗雨和自己早恋的事，她妈妈还并不知情。
只不过，在这种场合下，陈奕阳还是觉得班主任身边是最安全的。
米格并不介意陈奕阳的小动作，跟万志豪一起往苏海的方向走去。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大家未必吃得下东西。但是手术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人是铁饭是钢，不垫一下肚子，恐怕还没等秦诗雨被推出来，就又得晕几个。
万志豪和米格把买的盒饭分发下去，米格见手里只剩下两份后，就没再动了。转身对身后的陈奕阳说，“走，我们找个坐的地方，先填饱肚子。”
陈奕阳想拒绝，却被米格拉着往离人群远些的地方走。
找了个空位坐下后，米格也不管陈奕阳，自顾自的打开盒饭盖子。一份盒饭十八块钱，一个炒包菜，一个榨菜肉丝，一个鱼香肉丝，还有两块鱼块和切开的咸鸭蛋。
和大饭店的厨艺比不了，这种医院门口的餐馆一般都是做医院的生意的。考虑到病人要清淡饮食，所以厨子在炒菜时一般放调味料也比较少。
米格不挑食，拎起筷子就开动。吃了几口后，发现陈奕阳没动，皱着眉催促他，“这么大还挑食？难怪长不高。
赶紧吃，手术没有一个小时是结束不了的。”
“哦！”
听米格这样说，陈奕阳赶紧动起来。
“老师，您怎么知道手术还要一个小时啊？”陈奕阳边吃，边问道。
“我猜的。”
“老师，秦诗雨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老师……”
“闭嘴，好好吃饭。”
米格第一次发现陈奕阳这么多嘴，不耐烦的打断他后，得到了片刻的安静。
而万志豪那边就比较惨了。
他把盒饭交给了秦诗雨的大舅舅，让他帮忙分一下，然后亲自提着稀饭走到了秦婉面前。
“诗雨妈妈，你要坚强。手术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结束，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倒下。”
秦婉一直陷入在深深的自责当中，回想起平日里对女儿的严苛，那些责备、那些要求，此刻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在她那满是悔恨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泪痕。她一遍又一遍地自责，为什么自己不能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关爱，而非要把女儿逼到绝境。
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和自己同样是造成女儿坠楼的罪魁祸首，女儿的班主任，居然跑来劝自己吃东西？
他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
秦婉愤恨的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万志豪，那眼神好像两把锐利的箭簇，要把万志豪刺穿。
万志豪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还在劝着秦婉。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