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相府里的笑面虎,最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小时候苏锦吃过多少暗亏。
简直是和着血泪长大。
“母亲,女儿太想你了!”苏锦突然大叫一声,拥抱着卢亦秋。
卢亦秋没想到苏锦这么热情,一下子就被她牢牢抱住,鼻子顿时闻到一股酸馊味道,类似汗味,猪肉味混合体,差点让她呕吐。
她又不好表现出嫌弃,保持着笑容道:“你这孩子,这么多人看着,怎能如此鲁莽冲动,可别让晋王殿下笑话了。”
福伽看着这母女拥抱的深情劲儿,笑眯眯上前行礼道:“奴家是太后身边的姑姑福伽。”
慌得卢亦秋连忙推开苏锦,向福伽回礼。
福伽说:“苏夫人好福气,有一个好女儿。苏锦性子直爽,忠猛勇敢,太后十分喜欢,说将来会为苏锦赐婚......”
卢亦秋脑袋嗡嗡响,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响雷,震得她脸上笑容都僵硬。
她挤出笑容,试探地问:“苏锦的婚事,太后为她做主?”
福伽道:“正是。”
她看了一眼苏之南,意味深长地说:“素闻苏家为诗礼之家,调教出来的儿女个个知书识礼,多才多艺。听说苏锦自幼长在乡间,现在才接回来,想必错过了教读机会,希望苏相府、苏夫人多费点心思,调教苏锦,太后日后才好为她觅一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苏之南听得脸皮发烫,这言外之意,是说他对苏锦不上心,放逐乡下,变成一个没有教养的女子。如果他不加以调教,太后怎好为她指婚?
要知道,以太后之尊,指婚的对象必定是王侯伯爵,甚至是皇孙皇室。
他心里滋味复杂,有难堪,也有窃喜。
卢亦秋自然也听懂福伽的言外之意,她扯出笑容道:“请姑姑放心,我们定会好好调教苏锦。”
福伽的目光转向卢亦秋,说:“苏夫人最懂女儿家心思,苏锦的着装打扮就拜托苏夫人了,相信苏锦经苏夫人妙手之后,也是一位美娇娘。”
卢亦秋含笑道:“这个当然,女儿家的妆扮我最擅长了。”
“好了,奴家告辞了。”
谢长治见此,也向苏之南抱拳道:“苏相府,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日后再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
苏之南一直带着笑,目送着他们的离开。
等到拐弯处看不到他们时,笑容立刻垮了。
“父亲。”苏锦这时怯生生地,蹙着眉头地,看着苏之南,目光里的躲闪、犹豫、畏怕,一看就是一个渴望父爱但害怕父爱之人。
苏之南脸色沉沉的,说不上亲热,也说不上疏淡,只“唔”了一声当作回应。
卢亦秋有很多话想跟苏之南说:“老爷--”
苏之南却不给她脸色,重重地冷哼一声,生气地拂袖往回走。
卢亦秋心知不妙了,连忙跟上:“老爷。”
“你做的好事!”苏之南很恼火,“让你派人去接苏锦回来,为什么不给她一身好衣服?你瞧她穿的是什么?麻布的衣服,袖子还短一截!头发连一支金簪都没有!多寒酸小气!我苏之南身为堂堂的相府,不说富贵,但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让太后身边的姑姑,晋王看到!他们会怎么想我?传出去我脸面还要不要?!”
这个卢亦秋很冤枉,明明她已经吩咐林嬷嬷带了很多套丝绸锦缎的合身的衣裳过去,谁知道苏锦是这样的打扮?
“老爷,我冤枉啊--”
“你你你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是是是,是我该死,是我没做好,老爷别生气,我马上就安排,给苏锦最好的衣裳,还有最好的住所,跟婉如、晚清一视同仁,绝不会委屈她。”卢亦秋立刻吞了这口冤屈,不做解释,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好。
苏之南虽然生气,步伐迈得很大,但听见她这样的安排后,总算缓和些。
卢亦秋担心的不是这个,而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老爷,听刚才福伽的意思,太后为苏锦指婚,这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这是好事,喜事,是苏家的荣光,京城里有几户人家能得太后指婚的?”
卢亦秋急了,说:“可我们答应了荣亲王,把苏锦嫁给他的!”
“荣亲王这门亲事,一开始我是反对,但你说对婉如、晚清日后高嫁有帮助,便随你做主。现在有了太后指婚,还要荣亲王做什么?推了便是。”
“但荣亲王是个气量极小之人,怕他不同意,怕他生气。”卢亦秋急出一额头冷汗了,荣亲王这门婚事推却不了,她跟荣亲王私下还有交易的,绝不是婉如、晚清高嫁这么简单!
苏之南听这里,停住脚步,脸色肃严,细细的眼睛望向卢亦秋:“他荣亲王怎么了,我的女儿不嫁了,难不成他吃了我?或者治我罪?或者他敢上门强娶?”
他为官清正,在朝廷上甚有威名,荣亲王只是挂个亲王的名头,并不插手朝政之事,根本动摇不了他半分。
卢亦秋顿时无话可说了,但她知道不嫁荣亲王不行,急得额头渗出冷汗:“老爷,这这......”
林嬷嬷在旁边,连忙搀扶着卢亦秋,向她使眼色:“夫人,老爷说得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得先安顿好大小姐。”
卢亦秋明白了,既然苏之南拒绝了,怎么劝都是白费口舌,还不如另外再想办法应对荣亲王。
苏之南回头对左右张望、对一切都很好奇的苏锦说:“你,跟我去书房。”
等苏锦和苏之南离开后,林嬷嬷说:“夫人,你刚才急什么呀,非跟老爷杠上。”
卢亦秋此时已经顾不上仪态了,顿足发愁道:“我答应了荣亲王,要把苏锦嫁过去,然后他为我弟弟谋个巡盐史一职。如果苏锦不嫁了,那我弟弟的官职岂不是落空了?”
卢家为商贾,在山西经营茶叶,富甲一方。商人地位低,族中子弟都想通过科举谋官职,奈何不是读书的料,不曾高中。虽然也曾捐钱谋了官,但是官职不高。
本来苏之南身为相国,可以动用关系为之谋官,奈何苏之南爱惜名声,不愿意落个举贤不避亲的骂名。
卢亦秋没办法,只好拿苏锦的幸福与荣亲王做交易,帮弟弟谋官职。要知道,盐巡史可是肥差,既有官威又有油水,最适合他们这种商贾之人了。
卢亦秋忧心道:“最关键是荣亲王器量小,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这头我们答应嫁苏锦,转身就拒绝,他会认为我们耍弄他,必定记恨在心、伺机报复,到时不止连累我娘家,还会连累老爷。”
林嬷嬷瞧着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夫人,你糊涂呀。现在苏锦被太后指婚,若是我们强行将她嫁过去,必定得罪太后,我们一样吃不了兜着走。我家那个死老头有同乡在荣亲王府当厨子,约莫知道荣亲王的脾性,荣亲王其实不是要找一位王妃来打理王府,而是用来玩弄,满足......”
她低声在卢亦秋耳边说了几句话,卢亦秋眼睛睁大,又是震惊又是骇然:“原来荣亲王有这样的癖好。”
“就因为这样,王妃才会死的,屋里头的侍妾也无一幸免。现在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送进去,他没法找到虐待的对象,才会打着找王妃的名头娶个年轻女子过去,满足他变态的欲望。我们只需要满足他欲望,嫁不嫁过去,其实不是重点,夫人。”
林嬷嬷实在恨苏锦。先前以不回京城为由,要挟拿走了三百两。这三百两是卢亦秋给她,让她买点手信礼物给苏之财的。她贪下来了。
谁知道被苏锦逼着给了苏之财。
后面还故意逃走,害得她满山找人,摔了好几次,极为狼狈。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把苏锦送给荣亲王折磨,这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卢亦秋立刻就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苏锦可以不用嫁过去,但是可以把她送到荣亲王的床上,满足了荣亲王,那后面弟弟的官职,一样可以到手。
这样,就不算逆太后懿旨了。
到时苏锦的身子破了,名声坏了,估计太后慌不迭划清界线。
卢亦秋满意地点头:“林嬷嬷,你真聪明。”
林嬷嬷谦虚道:“老身都是夫人调教出来的,跟夫人比,差得可远了。”
卢亦秋得意地说:“这个当然,若无一点手段,我怎能在相府立足?”
这苏锦越大越像她亲娘,她看得堵心。最主要是,当初在祠堂,不知道苏锦看到多少、知道多少。
本来想着一接她回来就马上送进荣亲王府,去了这个眼中钉,不料太后一道懿旨,苏锦不嫁了,以后就得长住府中。
万一苏锦记得十年前祠堂失火的原因,那她现在的荣华富贵、相府夫人尊荣、给娘家带来的荣耀,只怕顷刻间成泡影。
无论用什么法子,她都得除掉苏锦!
想到这里,她问林嬷嬷:“有什么法子把她送到荣亲王床上?”
林嬷嬷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卢亦秋越听眼里的光芒越加阴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