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
今天如懿心情很好,海兰感染风寒,把永琪寄养在翊坤宫。
膝下有皇子就是不一样,如懿腰背都挺直了。听说海兰准备康复后找皇上说,把永琪永久记在如懿膝下。
海兰说得没错,这是她们的皇子,她立了大功,翊坤宫以后有皇子就不逊于长春宫了。
提及长春宫,近来皇上勤于国事,连皇后那里也鲜少踏足。
皇后膝下仅有一女,寄养于高曦月之处,皇上不来,如懿心想长春宫现在已经格外冷清,门可罗雀吧。
昨天,花房送花来时,菱枝听说所有牡丹盆栽都搬到皇后宫里了。
如懿听闻不禁摇头叹息。
唉,空有位份又如何,没有夫君的爱,只能通过外物妆点自己。
虽然富察琅嬅是中宫,但把自己喻作牡丹,她就是牡丹了,并拥有牡丹的特质了吗?
唉,女子没夫君宠着,难免多思多想。
如懿脑海中浮现出富察琅嬅独坐门庭,望着细雨绵绵,轻抚牡丹花瓣,在竹篮中挑选其优制作香包的情景,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唉,富察琅嬅,我送去养心殿的香囊皇上已经收下了,你又要失望了。
而今日,如懿又收到了新制的衣裳,那是一件姚黄牡丹图案的宫装,华丽而不失雅致,虽然不是她平日喜欢的沉稳大气的颜色,但春天穿嫩黄也应景。
于是,如懿决定大发慈悲,亲自前往长春宫探望皇后,为她带去一丝慰藉。
如懿一行人打着雨伞,菱枝抱着永琪,朝长春宫走去。
路上,如懿突然发出笑声,朝一个方向招手。
“凌云彻!凌云彻!”
原来是被调去坤宁宫的侍卫凌云彻,他路过此处,侍卫衣服在角落一晃而过就被如懿的视野捕捉到了。
凌云彻小跑过来,溅起水花:“请娴妃娘娘安。”
如懿眉开眼笑,心情霎时好起来了:“你调去坤宁宫还习惯吗?”
“习惯,多亏娘娘提拔。”
“那就好。”
“来坤宁宫这么久,我还没找到机会正式谢谢娘娘。”
“不必,你好好当差便是。”
两人站在雨里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堵在路上聊起来了。
给如懿打伞的三宝手累得换了两次。菱枝站在风口帮永琪挡风,鞋袜都湿了。
春雨的湿冷无孔不入,奶娘抱紧了永琪,掖好襁褓。但四周又是风又是雨,掖太紧了小婴儿无法呼吸,掖松了又吹风。
她心疼五阿哥,又不敢催促娴妃,只好不停祈祷娘娘早点聊完。
奶娘小声哼着歌儿哄孩子,突然聊天声消失了,他们聊完了?
并没有。
凌云彻只是看到一个花房小宫女走过,她一手打着伞,一个抱着一盘姚黄牡丹。男人看着小宫女的身影出了神。
小宫女正往长春宫去,不可避免地碰到娴妃一行人,行礼问安后离去。
“是想到卫嬿婉了吗?”如懿收起笑脸。
凌云彻叹息道:“娘娘,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刚才只是……只是看到她鬓边别着一朵新采的小花,想到了如何报答娘娘。一些小巧思,可能需要点时间,望娘娘不弃。”
如懿重新绽开笑容:“慢慢来,本宫很期待。”
凌云彻回去当差了,如懿站在原地等侍卫彻底离开视线后,才缓缓挪步。
刚踏入长春宫的门槛,便瞥见廊下立着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启祥宫的太监与宫女。
原来阿箬、金玉妍与丽心三人,正陪着皇后聊天。
她们四人围坐一起,聊着新春的种种趣事与宫中的各项安排,气氛原本融洽而欢乐。
当如懿一行人出现在门口时,那份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凝固,仿佛被春寒卷走了一般。
阿箬责备道:“娴妃,这天气又冷又下雨的,你怎么还把五阿哥带出来了,之前他不是刚病了一场吗?小娃娃身体弱,下雨天不要带出门。”
像应和阿箬的话一样,永琪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像只受惊的小猫一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富察琅嬅听到孩子哭声,心都软了:“奶娘快把永琪抱到侧殿,放在床上盖一盖。赵一泰你把暖盘挪过去,再找人烧两盘水。”
如懿疑惑:“烧水?这个时候给永琪洗澡吗?”
金玉妍无语:“娴妃,长时间烧碳会导致殿内干燥,对孩子不好。烧开的水冒出来的热气能让房间润起来。你看五阿哥的小胳膊,都干掉皮了。”
如懿不服气又没法反驳:“本宫回去给他涂抹药膏。”
富察琅嬅柔声吩咐:“药膏对孩子不好,本宫这里有羊脂油,带回去给五阿哥吧。既然五阿哥寄养在翊坤宫,娴妃你要上点心好好照顾,不能再疏忽了。”
金玉妍故意拖长声音:“哎哟——五阿哥也是可怜,亲娘吃朱砂,养娘没有生养过,照顾不妥也是没办法的事。”
富察琅嬅继续道:“本宫和嘉妃、纯妃都生养过,有什么不懂娴妃要请教,不必害羞。”
由于玉氏来朝,金玉妍已晋为妃位,宫里和如懿妃起妃坐的女人又多了一个,嘉妃对着如懿越发不客气。
如懿绞紧了衣袖,重重坐在宫女搬来的凳子上。
她心想,嘉妃是当着皇后的面,故意借题发挥,想通过贬低我这个当年差点成为福晋的人,以此来讨好、依附皇后吧。
唉,用权势压迫妃子,让她们无时无刻都想着表忠心,生怕跟当年差点当了福晋的自己稍微好一点就会遭到报复和排挤。
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正在此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娴妃娘娘,皇后娘娘还未请您坐下。”
如懿抬起头,发现富察琅嬅身边多了一名脸生的宫女。
这名宫女年纪有点大了,穿着和如懿喜好一致的深紫色衣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单螺髻,手上耳上只配搭最简单的银饰,双眸清明,姿态端直,一看就是安分的。
她便是替代素练的人吧。如果她不是皇后的宫女,自己或许会对她产生好感。
但这名宫女正严厉地瞪着她。
一个宫女竟然敢瞪着妃位?而且这话什么意思,宫女都把位置搬过来了,还得皇后说一句“免礼,坐下吧”才能坐吗?
而且自己都坐下了,现在是要怎么样,一个宫女说一句话就要站起来?
如懿淡淡道:“想必皇后娘娘不会介意。”
这名宫女朗声道:“介不介意,是皇后娘娘气度,尊不尊重,是娴妃娘娘的态度。”
阿箬捂嘴轻笑:“容佩说得对,皇后娘娘还没说话呢,娴妃刚才那一坐,凳子都差点被你砸散架了,像个小孩子发脾气一样,是对皇后娘娘的教导不服吗?”
如懿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不忿:“请问这位叫容佩的宫女,本宫应该怎么做呢?”
富察琅嬅本不想计较这些琐事,正欲开口说“罢了”,却被容佩抢先一步:“请娴妃娘娘站起来,现在。”
这下,富察琅嬅总不能打自己宫女的脸。
于是,富察琅嬅、金玉妍、阿箬和容佩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懿。
如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缓缓站起来。
她还没站直,富察琅嬅便道:“娴妃免礼,坐吧。”
“谢皇后娘娘。”
如懿连忙坐回去。
她感叹,今天这一局是冲着我来的鸿门宴,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唉,皇后。
如懿唉声叹气时,没留意到容佩正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衣服。
如懿根本不知道,她将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