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一阵哗然。新勇者出现,令人既开心又困惑。
不过,比在场所有观众都还要困惑的,无疑是国王和勇者亚瑟。
“这是怎么回事?”
哥哥茫然的低语从后方传来,兰斯洛特没有回应,只是朝观众们高声说道:
“听好了!我是勇者,兰斯洛特??潘德拉贡!我在此发誓,身为勇者,身为一个人……我要成为名留青史的勇者!”
涟漪般的喧嚣在会场中扩散,但兰斯洛特的声音比任何声音都还要响亮。
“各位,你们不曾怀疑过吗!勇者总是来不及!城镇遭到魔物袭击,陷入毁灭的漩涡中,才终于展开救援行动!但为时已晚。没错,至今名留青史的勇者……总是等到为时已晚才行动。”
随着兰斯洛特的发言,会场变得鸦雀无声。
兰斯洛特身后的勇者亚瑟已经脸色苍白,但兰斯洛特没有回头,继续说道:
“为什么勇者非得这么做不可?为什么勇者要等到不该毁灭的城镇毁灭,不该死的人死去之后才行动?……那是因为[勇者的名字不会留在历史书上]。”
“如果没有人受苦,世界和平,历史书上就不会留下任何记录。如果魔物的侵略没有造成伤亡,被阻止于未然,勇者的活跃就不会被任何人知道!没错,名震天下,名留青史的勇者们,正是[来不及拯救的人]!”
兰斯洛特的话似乎让亚瑟终于忍无可忍,他朝兰斯洛特踏出一步。
但是,有人阻止了亚瑟。
勇者伊丽莎白默默地伸出手,挡在亚瑟面前,阻止他继续前进。
亚瑟狠狠地瞪了伊丽莎白一眼,但伊丽莎白没有看他,只是认真地注视着兰斯洛特,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在观众和舞台上的所有人的注视下,兰斯洛特说出最后一句话。
“正因如此,我发誓!我不会在历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我不会让任何人来不及……听好了,我的名字是兰斯洛特??潘德拉贡!现在,就在此刻,将我的名字刻在你们心中吧!因为我的名字不会留在历史书上。”
兰斯洛特发表完宣言后,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向观众们优雅地行了一礼。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向国王和两位勇者行礼,接着便潇洒地离开了舞台。
“等……”
亚瑟正想叫住兰斯洛特,但是理性阻止了他。
亚瑟放下伸出的手,紧紧地握住。
兰斯洛特的所作所为对亚瑟来说,实在太过冒渎,也太失礼了。
亚瑟无从得知兰斯洛特是否接收到神的启示,但是像这样不等亚瑟发表言论就离开舞台,无非是在表示他要放弃成为勇者伙伴的权利。
最重要的是,兰斯洛特刚才的话,是对在玛里亚城[来不及]之后才救了它,回到艾欧尼亚的亚瑟的冒渎。
同样身为勇者,亚瑟实在无法原谅兰斯洛特对勇者的批判……说到底,对亚瑟来说,兰斯洛特根本[算不上]勇者。
亚瑟沉默不语,只是用仿佛要射杀兰斯洛特的视线,持续瞪着兰斯洛特。
原本被当成不存在的弟弟,现在成了亚瑟明确的憎恨对象。
“肃静。”
兰斯洛特退场后,亚瑟和国王稍微讨论了一下,接着朝观众席投以锐利的话语。
亚瑟看着需要一点时间才终于安静下来的观众席,摊开了卷纸。
“那么,接下来发表我所选择的伙伴。”
观众们似乎还沉浸在兰斯洛特刚才的演说中,不过他们还是期待着接下来的发表,静静地等待。
“……我所选择的,总共是四个人……首先是,莫德雷德。”
在观众们的欢呼声和掌声中,莫德雷德走上前去,堂堂地行了一礼。虽然他的内心和亚瑟一样充满憎恨,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单纯地为获得勇者伙伴的称号感到骄傲。
“接着是,尤里乌斯。”
尤里乌斯站到莫德雷德身旁。他的表情或许多少透露出不满。
因为尤里乌斯觉得,自己原本应该获得的注目和欢呼,被兰斯洛特的演说削弱了几分。
“接着是,艾伦。”
第二个走上前的是第一个攻破高塔的男人。
他像是在夸耀自己健壮的体格般高举大剑,朝观众席露出爽朗的笑容。
……然后。
“最后是,阿格尼。”
“咦?”
被叫到名字的阿格尼,立刻发出惊讶和困惑的声音。
阿格尼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阿格尼,上前。”
莫德雷德有些傻眼地喊了一声后,阿格尼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离开原地。
就在观众开始议论纷纷,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阿格尼终于有了动作。
不过,他没有和莫德雷德等人站在一起,而是直接走到亚瑟面前。
“……虽然你特地选了我,但很抱歉。”
然后,阿格尼向亚瑟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拒绝成为你的伙伴。”
最后,闭幕式以有些扫兴的形式结束了。
阿格尼的辞退让观众们议论纷纷,结果,盛大的发表就这样被糟蹋了。
就这样闭幕的斗技会,最后只在观众们的心中留下兰斯洛特的勇者宣言,然后就结束了。
“兰斯洛特大人!”
艾米丽跑到在舞台后方走动的兰斯洛特身边。
看来她刚才在舞台边听了兰斯洛特的宣言。
“啊,是艾米丽小姐啊。”
兰斯洛特对满脸困惑和焦躁的艾米丽露出笑容,停下脚步。
“明明是你邀请我参加斗技会,结果我却拒绝了你的邀请,我要向你道歉。”
艾米丽半绝望地听着兰斯洛特的话。
“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兰斯洛特,你也被选为勇者了呢。”
勇者伊丽莎白和女魔法师妮娅纳走向两人,看来她们原本就打算在舞台边会合。
“同样身为勇者,我很高兴你也能收到神的启示。不过……”
伊丽莎白看着兰斯洛特微笑,接着露出遗憾的表情。
“你没有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对吧?”
兰斯洛特承受着伊丽莎白放弃般的视线、妮娅纳冷静的视线,以及艾米丽求助般的视线,露出浅笑。
“是啊,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虽然我觉得一个队伍里不能有两个勇者,但你还是要拒绝吗?”
“要拒绝女性的热情邀约,实在令人过意不去。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动摇。”
“这样啊,真是遗憾。”
伊丽莎白听了兰斯洛特的话,露出打从心底感到遗憾的表情。
“你的实力十分足够,人品也很好。我还以为我们能合作得很愉快呢。”
“能得到你的称赞,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兰斯洛特苦笑着回答伊丽莎白的话……这时,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便转过头去。
莉莉娅、梅林和希菈站在那里。
莉莉娅露出柔和又自豪的笑容,轻轻举手打招呼。
兰斯洛特也轻轻举手回应,然后再次转向三位勇者。
“……那么,我先告辞了。希望我们能在某处再会。”
兰斯洛特行了一礼后,便转身走向同伴们。
“阿格尼!”
有人叫住了走下舞台的阿格尼。
阿格尼转过头去,看见勇者亚瑟站在那里。
“你为什么要退出?”
亚瑟气喘吁吁地这么问,他应该是用跑的追上阿格尼。
“我本来就不想成为勇者的伙伴,虽然这么说对你们很不好意思,但我也没想过自己能晋级到这个地步。”
阿格尼干脆地回答后,亚瑟像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似地摇了摇头。
“……即使如此,这也不构成退出的理由。阿格尼,你有什么愿望吗?我会尽可能实现你的愿望。我有这个能力。”
“这可难说。”
阿格尼对亚瑟的话露出浅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继续说道:“你是在可怜我吧。”
亚瑟不禁心想,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自己或许真的这么想。
在亚瑟看来,阿格尼的弱点非常明显。他不仅没有实力,甚至没有才能。
他既没有魔力天赋,也没有武技天赋。恐怕也没有能让他学习学问的环境。
……对拥有这一切的亚瑟来说,阿格尼确实很可怜。
他很弱小,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在明白自己弱小的情况下,挺身保护尤里乌斯和莫德雷德。
他的身影,确实很可怜。
“会可怜我的家伙,派不上用场。我只能和会毫不犹豫地让可怜的家伙遇上更可怜的事的家伙在一起,你没办法毫不客气地把我当成盾牌吧。”
阿格尼又补上这么一句,亚瑟终于对他感到怜悯。
“……你是说,兰斯洛特就能做到吗?”
“是啊。”
阿格尼若无其事地回答,亚瑟叹了口气。
“阿格尼,你为什么要侍奉那种人?你该不会是想被他虐待吧?”
“我才没有侍奉他,只是利害关系一致罢了。有他在对我有利,有我在对他也有利……虽然在一起时,也会遇到讨厌的事但也不是那么严重。只是这样而已。”
阿格尼的话,听起来甚至像是盲信。不可能——亚瑟心想,他不懂阿格尼为何会如此崇拜兰斯洛特。
“利害关系一致吗?如果是我,应该能给你更大的利益。”
“那可难说。”
亚瑟虽然这么提议,但阿格尼这次以略带讽刺的语气和笑容回应,亚瑟终于不知该如何是好。
面对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亚瑟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做,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
“阿格尼!你在做什么!快走!”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尖锐的嗓音。
亚瑟一看,发现他憎恨的对象正以甚至显得傲慢的爽朗笑容呼唤阿格尼。
在亚瑟做出反应之前,阿格尼先回过头,咧嘴一笑,说道:“那我走了……抱歉,勇者大人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