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桌上的早餐,是面包、培根蛋、茶和水果等简单的菜色,但分量十分充足。
幸好梅林为了演出[痴呆老人的徘徊与迷路],几乎没动过食物,粮仓里还留有足以填饱阿格尼肚子的食材。
“……地下通道吗?”
“嗯。”
四人就这样一面吃早餐,一面听梅林说明。这段期间,阿格尼也以惊人的速度解决食物。
“梅林,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发现?”
兰斯洛特瞥了阿格尼一眼,叹着气瞪向梅林。
像这样遗漏重要事情的罪过很重。毕竟进攻古城是白费力气,而且说不定还浪费了一整晚,白白警戒。
“呃,如果要说我是痴呆老人,那也没错啦但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用那条通道……”
“为什么?”
梅林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摸着胡子回答:
“因为这条通道,很久以前就被我封起来了,我完全没想到会被人打破。”
“以前,恩底弥翁的地下有座城镇。”
“地下?”
“对。恩底弥翁原本是座矿山都市,因为能采到很多用来制作魔杖的石头。所以人们不断往地下挖,然后在地下建造城镇,住在里面。后来,那里变成废坑,只剩下地面上的魔法都市。”
“也就是说,这条通道是以前的城镇遗迹?”
“对。虽然很难填平,但放着不管不知道会跑出什么东西,所以老夫搬来恩底弥翁的时候,就帮忙把这里封起来了。”
梅林接着详细说明封印术式和地下都市遗迹的补强等魔法细节,但阿格尼当然听不懂,兰斯洛特和莉莉娅也只听懂一半。
“呃,简单来说,就是设下了几乎无法入侵的结界,对吧?”
“对。至少老夫是打算让魔物无法突破。”
“既然有那种术式,我也想用啊,真是的……”
“啊~那术式不太实用。仪式要花一星期,而且要使用一整个魔石废坑作为媒介。与其说是结界,不如说是封印。这术式不好用啊。”
“是这样吗?”莉莉娅嘀咕着,不过,她也认为如果有那种大规模又强力的结界魔法,她一定要学起来。莉莉娅的个性就是会对没有实用性的术式感到浪漫。
“不过,那个封印被破解了,对吧?”
“阿格尼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这么问道,而梅林也以无法接受的表情点头。”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不管怎么想,都只能认为是某个拥有超过老夫一星期份的魔力,再加上一个魔石废坑分量魔力的人,硬是把封印撬开的。这实在不太现实啊。”
“的确,不太现实。”
梅林拥有的魔力,与圣女莉莉娅同等,甚至在她之上。
如果单纯比拼力量,莉莉娅认为自己会输给梅林。而且,如果不是单纯比拼力量,而是比拼技术的话,胜率应该会更低。
正因为如此,梅林刚才窥探的地下通道的封印,莉莉娅也难以相信那个封印会被破解。
“……也就是说,背后有个大人物在撑腰吗?”
“虽然不想这么想但说不定[魔王]早就孵化了,现在正待在恩底弥翁的地下……”
莉莉娅与梅林都表情凝重,勉强把早餐吞下肚。
一想到今后的事,就让人食不下咽。不过,既然接下来要行动,至少要吃点东西。
“哈!那不是正好吗?”
然而另一方面,兰斯洛特露出高傲的笑容,有些粗暴地用叉子叉起培根。
“敌人越强,我就越高兴。因为这样可以提升我的名声。”
虽然不想白死,但考虑到自己的力量与其他人的力量,如果打得赢,他想积极打倒敌人。
他并非不知恐惧为何物。但是,他想要凭恐惧无法得到的东西。这就是兰斯洛特的生存之道。因为眼前有条清楚的道路,兰斯洛特毫不犹豫。
“你真单纯。”
“你也差不多吧。”
“没错。能杀死魔物,正合我意。”
阿格尼也一脸若无其事,漆黑的眼眸深处却透露出阴暗的欲望。
虽然动机不同,但两人在杀死魔物这点上拥有相同的目标,反而很期待与魔物交战。
对名声的欲望,以及对杀死魔物的欲望。两人各自散发出绝对称不上清廉的欲望,悠哉地笑着用餐。
“……就是这样。莉莉娅、梅林,别担心。我绝非鲁莽,但也不胆小。我已做好打倒大恶人的觉悟。”
兰斯洛特紫色眼眸闪烁着光芒,看着莉莉娅与梅林。那好战又傲慢的笑容,强烈地鼓舞了他们。
“而且,万一发生什么事,只要把阿格尼当成盾牌、诱饵或诱饵,再逃走就行了。阿格尼除了不死以外一无是处,但至少能帮我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兰斯洛特这么说完,便发出冷笑。
阿格尼用有些湿润的视线看着兰斯洛特。
“……抱歉啊,我这么无能。”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的意思是,你虽然不死,但并非无能。算了,你就尽量派上用场吧。”
兰斯洛特对阿格尼的视线与话语嗤之以鼻。
阿格尼不知该作何反应,表情复杂地耸了耸肩,默默地专心用餐。
莉莉娅与梅林也各自开始用餐。
食物比刚才更顺口了。
“好了,我们走吧。”
“我打头阵。”
“当然。”
用餐完毕,四人终于下定决心,踏入地下通道。
阿格尼一如往常地打头阵,梅林、莉莉娅、兰斯洛特依序跟在后方。
平时阿格尼身后大多是由兰斯洛特负责,但这次梅林多少知道地下通道的构造,因此由他负责带路,实质上站在最前方。
兰斯洛特则负责殿后,以防备来自背后的敌袭。
就索敌能力来说,莉莉娅与梅林对魔力气息较为敏感,但这次只能由兰斯洛特负责。
莉莉娅是队伍中唯一能使用治愈魔法的人,万一发生最坏的情况,她可说是救命绳。而且就算情况再糟,只要莉莉娅一个人以最大力量发动结界,也能争取到时间。因此莉莉娅的位置必须安排在安全之处。
“……这里没有想象中暗呢。”
“虽然这里是废坑,但毕竟是魔石的矿脉,所以还留有魔石的碎片。”
地下通道毕竟是地下,比地面上暗。
不过,各处都有发光的物体,亮度足以让人前进。
“这就是杖的材料吗?”
“对。虽然这里现在只能采到碎片,但以前可是很不得了的。我的杖的石头也是这里出产的。”
从墙壁与天花板上透出的微弱光芒,其实是魔石。
魔石是杖的材料,也是护身用装备的材料,是支撑魔法相关产业的重要资源。这些魔石的碎片照亮了这座废坑。
“……看起来不只魔石碎片。”
“还有各种图案。那边画的是补强用的魔法纹路,以免发生落磐或地盘下陷。画那些的是我,是我画的。”
除了魔石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发出微弱的光芒。那是以魔石粉制成的粉笔画出来的魔法纹路。
莉莉娅与兰斯洛特想起梅林家的墙壁上也画着同样的东西,两人兴致勃勃地环视四周。
“这样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现在好像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在宛如星空的美丽通道中,远方传来骇人的低吼声。
“……看来马上就有东西要来了。”
众人各自拿起武器,前方出现一只魔物,看起来就像硬将人类的内脏拼凑起来的恶心怪物。
“喂,手脚和眼珠之后是这个啊。感觉就像收集了各种内脏一样。”
莉莉娅张开结界,表情僵硬。
那只魔物就像人类内脏的标本。
心脏、肺、胃、肠,莉莉娅知道的,以及比她所知的还要多的人类内脏,全都硬是拼凑成一只魔物。
最可怕的是,那些内脏全都活着。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肺部像在呼吸般膨胀、缩小。疑似胃的器官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硬是拼凑起来的数条肠子在其中蠕动。
而且,尽管魔物的各个器官都在活动,却完全没有一致性。构成魔物的各个内脏,感觉就像从不同人类身上摘取下来的东西。
看得见的几颗心脏,跳动的速度各不相同。肺部的呼吸速度也不同。有些肺几乎没有在呼吸,有些肺却以刚做完剧烈运动般的速度活动。
魔物的内脏虽然拼凑在一起,却完全没有合作。
这扭曲又骇人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四人眼中。
“……得快点让它解脱才行。”
与此同时,四人各自产生类似的感情。
对成为魔物材料的人们感到哀悼。以及对死后还被玩弄身体,被改造成如此骇人模样的某人感到愤怒。
人们或许会将这种感情称为义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