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夫妻携手走过这么多年,即便其间有过诸多矛盾与纷争,可也不至于走到和离这一步。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和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几乎等同于自毁前程,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是的。” 洛知槿的回答简洁而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如今你我之间的夫妻情分已然消磨殆尽,与其继续勉强维系,倒不如就此放手,也好给彼此留下最后一丝美好的念想。”
宁远侯紧紧盯着洛知槿,看着她一脸淡漠地说出这些话,一股莫名的愤怒在他心底熊熊燃烧起来。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在愤怒洛知槿的决绝,还是愤怒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无力感。
总之,他只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可笑得让人想要发狂。
“骆氏,你是不是觉得有陛下亲口下旨撑腰,我们侯府就拿你无可奈何了?” 宁远侯的语气中充满了质问与指责,“如今母亲刚刚回府,是不是你不愿听从她的指令,所以故意拿和离来恐吓我们?你是不是天真地以为,现在害怕和离的是我们侯府,而你洛知槿就可以凭借这个筹码,肆意拿捏我们,对我们予取予求!”
宁远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洛知槿,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愤怒与鄙夷。
骆氏的这种行为简直可恶至极,她竟然妄图用和离这种手段来威胁侯府。
难道她真的以为侯府会被她轻易拿捏,任她摆布吗!
“既然你觉得侯府无所畏惧,那和离便和离吧。” 洛知槿语气轻缓,波澜不惊,仿若谈论的不过是件稀松平常之事。
“顾元彻,你心里再清楚不过,我的存在已经成了侯府前行路上的绊脚石。我得罪了你那位尊贵的主子,你也明白,往后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但若是此番我们和离,那我从前的种种行为,便与侯府彻底划清界限,再无瓜葛。”
与宁远侯那暴跳如雷、怒发冲冠的模样截然不同,洛知槿悠然自得,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动作优雅而闲适。
此时,她瞥见宁远侯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像是抓住时机一般,又徐徐补充道:“不仅如此,你还能借这和离之事,向你的主子邀功请赏。仔细想想,这可比逼着我去赔礼道歉,更能让她解心头之恨,不是吗?”
在洛知槿这般平静如水的目光注视下,宁远侯的情绪竟莫名地趋于平稳。
他喉咙下意识地滚动,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开始陷入沉思。
洛知槿所言句句在理,倘若真的和离,对他而言,确实益处多多。
不仅能平息主子的怒火,说不定…… 说不定还能重新回到过去与主子频繁书信往来的亲密阶段,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啊……
“至于你担忧陛下怪罪的问题,大可不必挂怀。” 洛知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此番是我主动提出和离,他绝不会将矛头无端指向你们。再者说,我不过是个出身商户的女子,娘家早已衰败没落,对侯府而言,如今不但没有助力,反而可能成为累赘。当下的侯府,没有我这个主母,或许会发展得更为顺遂。顾元彻,念及你我夫妻一场,我也不愿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宁远侯再次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心里清楚,洛知槿说的全是事实。
可是…… 她怎么能如此冷静,如此淡定地说出这些话,如此果断地要求和离!
宁远侯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虽然他也曾在心底盘算过将骆氏休弃,但那是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力,是他单方面的决定。
可如今,骆氏主动提出和离,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忆起往昔,骆氏对自己那近乎疯狂的爱慕,宁远侯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莫名地,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张嘴便欲拒绝。
然而,拒绝的话语还未脱口,他便猛地回过神来。他差点错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这可是唯一能让他摆脱困境的契机。
一旦和离,他无需背负休妻的骂名,不用遭受旁人的指责,更不用担心陛下的问责。
而且,还能借此机会向主子表明忠心。
往后没了妻子的羁绊,他必定能与主子心意相通,关系更为紧密。
最重要的是,倘若他贸然拒绝,岂不是让骆氏认定和离是他的弱点,是他的软肋?
宁远侯回想起从前骆氏在自己面前那谦卑恭顺、唯唯诺诺的模样,愈发坚信,这不过是骆氏精心设计的以退为进的伎俩。
骆家已然衰败,她根本无处可去。
她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若自己稍有心软,不肯和离,日后必定会被这个女人死死拿捏。
想到这儿,宁远侯顿时怒从心头起。
他不过是念及旧情,怜惜她,才保留了她在侯府的体面。
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三番五次拿和离之事威胁自己,那今日,他便……
刹那间,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宁远侯不再迟疑,伸手一把抓起桌上的笔,毫不犹豫地在那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他脸色铁青,双眼死死地盯着洛知槿:“既然你这般冥顽不灵,执迷不悟,那就遂你所愿!”
洛知槿伸出手,稳稳接过那承载着自由希望的和离书。
她的面容,平静地像一泓无波的秋水,可心底,笑意如涟漪般层层荡漾开来。
她摸着这薄薄的一纸文书,只觉得自己终于从这纠缠不休的侯府摆脱了。
宁远侯看着笔下签下的名字,那一刻,一丝悔意,他心间划过。
他忽然想起以前那些或平淡或波澜的日子,想起骆氏曾经望向他时眼中的炽热光芒。
但转瞬之间,这股微弱的悔意,便被汹涌的怒火彻底吞噬。
他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耻,更为骆氏的 “算计” 而愤怒。
他抬眼,望向洛知槿,本以为会看到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模样,然而眼前的骆氏,神色镇定自若,不见丝毫慌乱。
宁远侯心中的怒火更旺了,他冷冷地嗤笑一声,说道:“既然和离书已签,侯府便与你再无瓜葛。我希望你能尽早收拾行囊,从侯府搬离,莫要在此多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