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所有人安排完任务,等他们四散开去,叶小七独自一人穿过黑夜里长长的街道,大脑不停的思索。
这次可太大摊了,若有差池,死伤的都是自己的兄弟。而且那翟崮反应还特别快,直接连夜转移,不给叶小七思考周全的时间。
再想想,再想想,还有没有考虑不到的地方?
翟崮不可能只搬运,不防备!那么,他们留着防备的人会从哪里埋伏?会在哪个位置盯梢?
盯梢,哪个位置最能隐藏,又能观察全局?入口?出口?下水道的哪个岔口?
一排堡楼突然出现在叶小七对面,那是护城河连接穿城河的拐角。
在拐角处,建有几座用来对外了望的碉堡,足有五层楼高。
护城河是人工河,穿城河是自然河道,两个河道连接。
要从地下水道把物资运出城外,游船必须经过这个拐角,
叶小七穿的是夜行衣,行走非常快,他竟用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这个拐角处。
他望着高处的了望塔,脑袋一激灵,这个拐角的高处,不就是最好的观测点么?
往前看,能隐约看到城外的出口,往侧边看,也能清晰的看到游船停靠卸货处的入口。
只是,碉堡最高处的了望台,此刻站着的,可是巡防营的人。除非,翟崮在巡防营有自己的人。
转念一想,叶小七突然就笑了:是不是自己人,重要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翟崮十几艘船的财宝都搬出来了,把那么一箱子财宝拿出来收买那几个靠月银养家的巡防营兵士,不难。
就是这里没跑了。
了望地点找到了,接下来,就是埋伏的地点,这就更简单了。走水路,埋伏的,多半跟水有关。
就是水里!
果然,有备无患,事先准备的东西派上用场了。
刚想往回走,若有若无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叶小七猛回头,随着身形快速移动,劈头盖脸就是一掌劈出去。
“叶大人,是我!”余庆急促的声音从暗处传出来。
叶小七“怵”的收回掌力,两眼瞪着唯唯诺诺现身的余庆:
“臭小子,你这会子不守在东门集市出口?跟着我干什么?”
余庆缩了缩脑袋:“我担心叶大人您的安危……那集市口,有余晖带队守着,他比我勇猛,不会有问题的,您放心!”
想想也是,那余晖,寻常人三五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有他带队守着,倒不怕守不住。
叶小七眼里的凌厉缓了缓,语气也由冰冷变温和:“那你也不能就这样跟在我身后啊,万一我出手再快些,你岂不是交代在自己人手上了?”
余庆还是低垂着脑袋,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叶大人安危要紧。小的,什么着都没关系,您要打便打,伤在您手上,也值了!”
叶小七皱眉:“什么叫也值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皮痒了找抽?”
余庆庆幸此刻是夜里,叶小七看不到他一脸的涨红。他坚定说道:“反正小的就要守着大人,您不让,小的远远跟着就是。”
叶小七看了看不远处碉堡顶端的了望塔,脑袋朝来路一偏:“你来得正好。走,趁着游船载重,走得缓慢,到地方还有段路程,咱们找点东西帮衬帮衬弟兄们。”
余庆一喜,双腿并立,两手抱拳施礼:“是!”
两人快速隐没在乌黑的夜色里。
……
游船上,蔡管家盯着前方:
“到了,快,让后面的船只停下,前方有小竹排,所有人,把船上的东西全部搬到小竹排上,一个小竹排放两箱,竹排前头各安排一人,从河道旁的地下道走,前头的人注意,进入地下道才能点亮火把……火把就在入口处岸上的灌木丛里……”
络腮胡率先从船上跳下去,落在其中一个竹排上,试了试竹排的稳定性,才满意的回头,冲船上的人挥挥手:“卸货!”
早有他们的人引着一众乞丐,两个一组,抬着沉重的箱子,鱼贯而出,另有一些人跳下竹排接应。
蔡管家抬眼看了一下那些乞丐,顿时恼怒:“你们,拿旧衣服蒙着口鼻干啥?这是夜里,又没人出来游园,谁会看到你们嘴脸来?”
一乞丐嘻嘻笑道:“大叔,那下水道出来的都是屎尿,可爽!您要喜欢那味,要不,跟咱进去闻闻?”
蔡管家这才明白过来,翻了个白眼:“你们乞丐不都捡垃圾吃?这节骨眼,还讲究起来了?真是没事找事。”
那乞丐也不生气,只笑眯眯的紧了紧口鼻上裹挟着的湿哒哒的旧衣服,生怕哪里漏了口,接着往竹排上一跳,接箱子去了。
蔡管家摇摇头,不再理会那些奇奇怪怪的乞丐,径直往船舱里清点剩下的箱子。
那旧衣服,是行船途中有人从河里悄么声递给那些乞丐的,而且反复交代,必须戴上,一会进了下水道有大用。
下水道里,竹排一个一个往前推,有翟府的人想点亮火把,被一乞丐拦住:“大哥,火把不能在这点,这地方味道重,一点着会出事,咱可不想在这破地儿丧命。”
那人仔细一想,突然后背发凉,这可不是么?味道越重的茅厕,点把火进去,能炸出一堆屎尿来,这事他们还真经历过。
“他娘的!还好没点,还是兄弟你想得周到,这水道不宽,抹黑还能走,一会到了近出口处,再点不迟。不过,这火把,怎闻着味道怪怪的,不会是受潮变质了吧?蔡叔真是,选火把也不拿点好的……这能点亮么这?”
那人嘀嘀咕咕,那乞丐也随口应着:
“怎不能?里头有松木油,指定能点着……一会到出口再点,里头黑就黑些,大哥莫怕,咱乞丐不怕黑,罩着您!”
那翟府的人心里暗暗冷笑:“你个小乞丐,还罩着我?一会进山,人头落地,您下地狱享受去吧您,那地狱是真黑,适合你们乞丐落脚。”
连接城内外汇总地带的下水道,不但错综复杂,还挺长,在中间交错地很宽敞,几乎所有的竹排都挤在那,等待指令。
货已经卸完,络腮胡也跟着进了下水道,蔡管家留在船上。
只有等到下水道另一头发出暗号,碉堡上的了望塔也发出安全信号,他才能放心的调转船头回城。
络腮胡低着头往下水道深处走,嘴里一边骂娘:“他娘的,这帮兔崽子,怎就不点亮火把?还给老子省这点火把钱不成?……”
他刚想划开火折子点亮自己手里的火把,手上一个刺痛,火折子“咚”的掉进水里。
“谁拿石头丢老子?出来……啊!”络腮胡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不可置信的抬手摸向胸口剧痛处,一把匕首插进了他胸膛,深得没至刀柄。
他同时摸到一只冷冰冰的手,那只手猛的拔出刀,“噗”的一声,匕首再次捅进络腮胡结实的胸膛,再次没入刀柄,那持刀人拿着刀柄,咬着牙,再狠狠转了一圈。
剧烈疼痛跟巨大的冲击,让络腮胡再也不能出声,“噗通”倒在脏污的下水道浑水里,那些混着屎尿的脏水瞬间灌满他张开却呼喊不出的嘴腔。
捅刀的人一手揪住络腮胡头发,狠命往水里按。
随着一阵咕噜噜水泡往上窜,络腮胡再也没能冒出脑袋来。
“奶奶的熊,还想要全部乞丐兄弟们的命,老子先灭了你丫的!”
余晖从络腮胡胸口拔出匕首,在衣服上擦了擦,转身继续趟着水哗啦啦往深处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