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娇手里的动作没停,继续将那些登瀛楼的点心分给众人,又单独拿了两块出来,用油纸包了,这才不慌不忙走到门外,递给牛吉。
牛吉又惊又喜,双手忍不住在自个儿的衣服上擦了擦:“娘子这怎么好意思,这般好的点心……嘿嘿。”
瞧他傻乐的模样,盛娇忍俊不禁:“拿着吧,人人都有份,这一份是你的。”
闻言,牛吉赶紧收了:“多谢娘子。”
刚吃了一口,他又想起了什么,赶紧道,“娘子,外头那人又来了,就是给咱们送那个什么食笼的人,他又杵在门口了。”
盛娇知道是谁,淡淡道:“晓得了,我去瞧瞧。”
自从上一次赖晨阳过来之后,桃香可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直接埋了。
是以,她特地嘱咐了两个看门的小厮。
说什么都不准赖晨阳把东西送进来。
牛吉没法子,只好每一次都过来找盛娇回话。
横竖就是一食笼点心菜色,又不是旁的什么金银细软,为何不能收呢?
牛吉一头雾水。
这会子,盛娇已经到了门口。
赖晨阳见了她,立马毕恭毕敬地行礼:“盛娘子。”
天色暗了下来,他也不是独自前来。
身后的马匹安静地等着,瞧着神骏非凡,并非凡品,那几匹马后头是一架马车,沉稳安静地被一片昏暗的暮色笼罩,只能依稀瞧见那尖尖的一角。
盛娇扫了一眼,很快挪开视线,冲着赖晨阳点点头:“放下吧。”
“我们主子想见娘子一面。”赖晨阳又行了个礼。
“转告他,于礼不合,他即将大婚,切莫生事。”她顿了顿,“英国公府的小姐也是顶顶好的,配他绰绰有余,叫他莫要……辜负了人家。”
说完,她拿起食笼,转身进门。
随着那扇大门轻轻关上,马车那头传来了声响。
盛娇提着食笼穿过长廊,再往前头就是小花园,隐隐约约能听见那边桃香她们的说笑声。
忽而,身后一阵风掠过,一个呼吸近在身边。
她的手腕被握住了。
廊下并没有点灯,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暧昧的夜色。
她略微垂下眼睑,朝身后看了看,只看见对方那熟悉的鞋子形状,还有那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隐隐的暗香。
熟悉,又陌生。
“你就……真的这么不想见我?”魏衍之隐忍的声音传来。
盛娇深吸一口气:“别闹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没长大似的,要知道你比我还年长几岁,早就不是天真幼稚的人了。”
她缓缓转过身,对上了他的眼睛。
没有烛火,或许就是最好的气氛。
于这一片昏暗的笼罩中,什么都是模糊的,什么又都是清晰的。
好像不被看清楚,反而更能卸下这一身的防备。
魏衍之咬着牙:“我知道你怨我,当年的事情也是我不得已,你知道当时的情形,我分身乏术……”
他以为这些话不用说出来,她也能懂的。
可偏偏,数年不见,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盛娇的。
再不说,好像就来不及了。
“当年的事情我不想听。”她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魏衍之,你即将大婚,我也会嫁去富贵人家为妾,让我们各自安好不行吗?”
她柔声道,“与你有过那一段,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当年没有与你成婚,没有成为景王妃,或许我家、我的孩子……就不会蒙此大难。”
“魏衍之,你害得我这么惨,就不能行行好,放过我吗?”
重逢之后,盛娇还是第一次放低姿态,这样柔软,这样无助地哀求。
她的眸光泛着浅浅的泪意,一片碎光皎皎。
魏衍之忍不住松开了手。
她求他放过她。
她宁愿去给别人家做妾,也不愿回到他的身边……
他真是想不通。
沉默片刻,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猛地上前一步,直接逼到了她跟前:“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既然要为妾,别人难道就比我好?!我可以护着你,我会护着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像从前那样!!”
“盛娇,你信我!!”
他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看。
言语是苍白的。
可眼下,除了这样的方式,他真的没法子再让她改变主意。
奉上金银她不会收,送来的点心她吃就吃了,却全然没有半点感动,就好像对他彻底无感,没心没肺,滚刀肉一般。
盛娇笑了。
笑到最后,她一声长叹:“这话你自己信吗?”
退后几步,又一次拉开了距离,她抬手理了理鬓发,福了福:“殿下,你我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前尘往事都成过去,还请你自重。”
说罢,她又想起了什么,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没人要,你让张家不纳我,后头自然有人家过来求我,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也有一张脸能惹得男人垂怜。”
魏衍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从前最不愿以色事人的……”
盛娇:“可我后来发现,以色事人效果最好最直接,你们男人图的不就是这个么?既然我有,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起来让我自己过得更好。”
“你……”
“我从前倒是对你一片真心,可后来呢……”她的言辞中无尽嘲讽。
丢下这话,她缓步走远,“下次再送食笼来的话,换点新花样吧,我家那几个丫头喜欢甜的,麻烦殿下了。”
她就这样徐徐离去,从拐弯处消失,连头都不回一下。
盛娇根本不知道,自己短短几句话在魏衍之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回到御府院,他满面铁青,一腔愤怒根本无法熄灭。
他叫来了赖晨阳。
“去,到城里打探一下,除了张家还有谁家在打她的主意。”
赖晨阳犹豫片刻:“殿下,您快要大婚了。”
“还需要你来教我做事?”冷冰冰的一句,充斥着暴虐怒火。
话音刚落,殿门外传来另外一个声音。
“他不能教你做事,那我可以吗?”
说话间,曹樱菀迈入门内。
她一身男装都不曾换下,衬着那双冰凉干净的眸子,显得越发英气勃勃。
“景王殿下,能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在大婚之前,频繁去招惹你的前妻,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