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两点左右,就在韩老实蜷缩着身子酣眠的时候,在距离河神庙十里地的王大棉鞋屯,屯东头的一家地主大院当中却热闹起来,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把房前门后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大院进进出出的全是背着大枪的黑衣扈兵,前胸绣着的“韩”字格外引人注目。四角炮台上的炮手都被撵了下去,由扈兵接管。
一个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踩着黑漆皮马靴进了正房,把毛呢礼帽摘下,倒扣在桌子上,又脱下白手套,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
只见他穿一件崭新笔挺的蓝色呢料仿军服上衣,青色马裤,牛皮武装带上斜跨一个棕色枪套,里面插一把精致的银白色左轮手枪,枪柄砰在椅子背上“叮当”作响。
这家大院的老地主在屯子里说一不二,武断乡曲、欺地压粮,但此时连在一个屋里陪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一家人蹲在东厢房的炕沿上,和长工、炮手作伴。
不过,这年轻人也不必感到孤独,因为很快就有两个身穿紫色劲装、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走过来,手里都拿着冒热气的雪白毛巾,给年轻人擦脸,力度刚刚好,显然是训练有素。
又端过来一杯刚冲好的热咖啡,放在桌子上。年轻人用咖啡勺轻轻搅动之后,舒舒服服的抿了一口。
然后两手一伸,分别揽住杨柳腰,揉两把似乎是感觉索然无味,于是满脸不耐烦的放开,轻轻一摆手。
两个女人就低着头默默的退下了。
随后就有人进来禀报:“四少爷,探明白了,人就在距离东辽河沿不远处的河神庙里!”
“河神庙?呵呵,很好!罗通扫北能祭请河神降水,这个老灯台却只能当瓮中之鳖。”说到这里,手里变戏法一样多出来一把有些瘆人的狭刀,拇指肚轻轻拭了一下锋利的刃口,脸上笑容灿烂,“喝完这杯咖啡就出发,给我尽量抓活的,正好试试新琢磨的手段!”
这人,就是怀德韩家的四少爷——韩克冯!
别看韩克冯的脸上笑容灿烂,实际内心十分恼怒。
本以为是泰山压顶、手拿把掐的事情,没想到小损鸡的这么能打,单枪匹马就报销了二三十人。
如此也就罢了,毕竟怀德韩家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有钱有势,招多少没有?
但眼瞅着就要得手的时候,又半路杀出不明身份的程咬金,大杀特杀不说,还把人给救走了。
消息传回去之后,四少爷韩克冯十分恼怒,差点摔碎了一盏九龙杯:“啥玩意啊,竟然还敢不束手就擒,也太不识抬举了吧!”
于是不顾鞍马劳顿,星夜亲自带人前来。就算你不是小损鸡,而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最后还是逃不出这五指山!
“查明白了吗?到底是谁敢对对我们韩家亮枪!”
“四少爷,人应该是有四五个,但是始终都没照面,长啥样也不知道,只知道枪法打得非常准,用的是意大利出产的一种六响步枪。再就是骑的马也非常好,撵不上。他们还给那个韩老实带来一匹,不然也不至于当场追不上,还得事后通查。”
韩克冯把咖啡杯放下,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一点线索也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虽然真贼性,但现场还是发现了一辆车,是草原人才习惯使用的勒勒车,所以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生秧子,十有八九应该是草原人!”
韩克冯皱了皱眉头,“草原人?”
这就很不好整了,因为草原是蒙古王公贵族的地盘,自成体系,怀德韩家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进整个草原,根本不现实。
此外,草原无边无际,人少地广,平时都是放牧赶场的,上哪能查到人去?当真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草原人不好整,那个在河神庙里过夜的韩老实还不好整吗?
想到这里,韩克冯的咖啡都不喝了,拿起礼帽戴在头上,起身出了正房,在大院门口早有人给牵过来一匹菊花青的高头大马。
这匹马在雪亮的马灯照耀之下,毛管发亮,前蹄刨地打着响鼻儿,还不停的摇头摆尾,两个马夫才能堪堪拉住缰绳。
也怪,在韩克冯接过缰绳之后,立即就老实了。
搬鞍认蹬,飞身上马,膝盖一顶前骨,再一扽嚼子,菊花青修长的脖子往起一仰,两个前蹄高高抬起,整个马几乎要直立起来,真是神骏!
这匹菊花青有阿拉伯马的血统,是从关里运来的,据说两头见太阳,中午喂一次,能日行八百里,在洮昌道一十五县范围内乃是独一份,号称“盖洮昌”,非常有名,就连洮辽镇守使吴俊升都知道这匹马。
据说菊花青能跳过与马头齐平的墙,两丈宽壕沟一跃可过,奔跑起来两只前蹄高度与耳朵齐平,在公主岭甚至与火车比试过,两站之间稳胜!
宝马配好鞍,韩克冯坐骑所配的马鞍子,骨架是全卯全榫的黄花梨木,皮活选用胎牛皮,铜活更是描金錾银,还镶有五色宝石,就连汗垫子都是用的法兰西绒,猞猁皮溜边。
奢华至极。
所谓人配衣装马配鞍,韩家四少爷这副装扮属实是够用。
下面的人却在心里嘀咕:四少爷平时也不这么穿搭呀,奇了怪了……
在夜色当中,怀德韩家的人马急匆匆的出了王大棉鞋屯,惊得狗叫声此起彼伏。
乌泱泱的马队行进速度并不算快,一个是黑夜里道路难行,再一个就是全速奔跑之下,马蹄声就如同滚雷一般,容易打草惊蛇。
等行进一段距离之后,前面是一道大荒沟,哨探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见到马队赶到,连忙迎上来。
韩克冯把手一抬,吩咐道:“下马!”
马队令行禁止,都纷纷甩蹬下马,此时距离河神庙已经只有四里多地,只要步行两刻钟就能赶到河神庙。
但韩克冯自己却是继续骑在马上,在弃马步行的扈兵簇拥之下,直奔河神庙。
如果惊动了人,那么就乱枪打死。
如果没惊动,那么此行带来有拳脚功夫的高手可不老少,尤其是还有两个近身短打的好手,她们的能耐都是家传的,家里人早些年在宫廷教小王爷掼跤,见天就琢磨着怎么抓捏筋肉、怎么折卸关节。
只要能近身,那就是醒好的面剂子一样,怎么揉捏怎么是!
总而言之,只剩下四个字:插翅难逃!
如果韩老实能了解到这个情况,必定会吓出一身冷汗。
系统的英雄气点数只能免疫攻击,不代表身体无敌。真要是被这种近身短打的高手摸上来,一拥而上按住不动,再捆一个结结实实,那就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结局也只能是吃席了……
此时河神庙当中的韩老实嘟嘟囔囔的似乎说了一句梦话:“怀德韩家,我韩老实迟早干死你们!”
然后翻了一个身,抱着膀子继续睡。
枣红马站在那里打了一个响鼻,也在继续睡,好像是梦到了一匹三岁口的骒马正亲昵的靠过来……
怀德韩家的中院北房当中,韩老太爷在尿桶里漓漓拉拉的撒了一泡尿,然后上炕继续搂着七姨太刘小凤,在软玉温香当中睡下。
刘小凤却不声不响的把韩老太爷的胳膊从胸前轻轻拿开,晃着雪白的身子下了地。
明月透过窗棂,在地上映照出斑驳的光影,也照在刘小凤娇美的脸庞上。
对于韩老实,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