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畅天阁。
洛常在落座于梳妆台边,眸光幽暗。
从前她是云泰园的舞姬玲珑,朱唇万人尝。
郎君们贪好她的美色,却鄙夷她出身微贱。
谁能想到如今她是宠妃洛常在,有些朝臣都得让她几分。
这种站在富贵与权势里的感觉,属实很好。
盯着角落里的梳妆盒看了一会儿,她伸手从中拿出一粒小小丸药咽了下去。
这是选择荣华富贵的代价,若是一个月内没有解药,她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有宫女进了殿内:“主子,陛下又翻了您的牌子,轿辇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洛常在将妆发理好,这才起身出门。
妃嫔是不可以在龙榻上过夜的,但或许是她能歌善舞、腰肢细软,君王颇有滋味,今夜得以留在此处。
酣畅淋漓的被翻红浪结束后,她怯生生望着明德帝:“嫔妾来时见陛下似乎有些愁闷,可有什么烦心事么?”
说完她忙又道:“是嫔妾关心则乱,话多了些,请陛下恕罪。”
明德帝并没有同她计较。
兴许是此女子出身寒微,背后没有任何算计与势力,反而让他多了几分放松,道:“爱妃可知道镇北侯府?”
洛常在点了点头:“嫔妾听说过。”
明德帝继续道:“不久前侯府世子入宫请旨,朕赐了他官位。”
岑浮舟说想随父出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他表面上称赞对方豪情壮志,实际上心情十分差。
因为他若离京,镇北侯行事只会更加放肆。
明德帝当时想着怎么能找个理由拒了此事,听到岑浮舟提及自己年近弱冠还未有功名,愧对列祖列宗时,便又动了赐官的心思。
结果这回,他没“抗旨不遵”,反而利落从曹喜报出的几个空闲官位中,选中了不高不低的大理寺正。
后来回过神来,明德帝觉得自己上当了。
这小子压根没想随父离京,一开始就是冲着赐官来的。
岑浮舟接受官位于他集权而言利大于弊,但他还是免不了生气,同时揣摩对方此举会不会是为了储君之争。
洛常在:“陛下,嫔妾才疏学浅,不懂前朝之事。”
她往他那边凑:“妾只知道,侯府世子未曾科考也无战功,您就这么赐官给他,其余人会妒忌的……”
明德帝不语,感慨她确实出身不好,目光短浅。
谁会为了限制自己家族发展的官位,而心生妒忌。
他眸光一顿。
不过他都赐官给岑浮舟跟赵家嫡子了,怎么能亏待其他世族子弟呢?
明德帝心情好了几分:“爱妃真是聪慧通透。”
洛常在羞赧一笑,手在他胸前作乱:“陛下……”
宫室里,再次响起了女子娇柔的吟声。
翌日早朝,明德帝颁布了好几道赐官的圣旨,将大多数武将子弟都留在了京都。
此举让朝臣们心神不定,当明德帝提及岑浮舟是主动求官位时,众人心思更加百转千回。
在他们揣测岑浮舟是不是想插手储君一事时,后者在李家正厅乖巧站着。
岑浮舟又带了上好的翡翠金饰过来,态度十分谦和,言明只是小礼物。
这让陶氏越看他越满意,宛若亲儿子一般。
等李青溪到前厅了,她将二人送出门,低声叮嘱道:“往后你嫁过去做主母,免不了同族亲们打交道,今日谨言慎行,宽和相待,可别又闹性子得罪人。”
“是,女儿明白。”
出门时见李青溪沉默不语,岑浮舟还以为她在为见族亲而担忧,温声安抚:“不用紧张,就当是寻常宴会。”
李青溪应了一声,心情很平和。
新媳妇见族亲才紧张,她又不会真的嫁进去侯府,不论他们说什么,她压根都不在意。
出乎意料的是,众人待她十分宽和,就连前世对谁脾气都不好的某个婶子,也难得挤出来两句夸奖之言。
他们越热情,李青溪就越觉得前世烂到了极点。
在她看来,这便是妾室与正妻的区别待遇。
若非剧情作怪,她会嫁给家世相当的人做主母,哪怕同丈夫没多少感情,对方顾及李家起码不会仗势欺人,她会度过平和的一生。
思及此,李青溪心里愈发坚定了要解除婚约、远离侯府的想法。
岑浮舟看着众人与她客气寒暄,尚算满意。
谁家都有糟心亲戚,他叔伯婶娘们之中不乏蠢笨自傲,看不起李家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给他们送去请帖时,岑浮舟特意让人带话:“谁给世子妃难堪,此后就不必再登侯府的门,烦请诸位牢记。”
作为下任镇北侯,他这话很有威慑力。
等见过所有族亲之后,李青溪本想坐在旁侧休息,秦氏却说长辈宴饮,年轻人掺和不进去,让岑浮舟领着她在府中逛逛。
原本也没什么,然而等到东院时,逃避心理让李青溪想折返回去,岑浮舟却牵住了她的手腕:“进去看看?”
她皱眉,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带着她踏入其中。
入眼的情况让李青溪愣在原地。
东院从前冷淡简约的风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繁花锦簇的艳景,与前世她所布置的一模一样。
岑浮舟手指不动声色地下移,握住了她的手。
他坦然道:“东院素来冷清,我猜想你会喜欢这些布景,所……”
这话在感受到手下的颤抖时,戛然而止。
身侧人此时脸色苍白如纸,咬紧下唇,眸中泛起微红,很是惊惧。
岑浮舟顿时心生不妙:“青溪,你怎么了?”
她未曾言语,只呼吸急促了几分。
这熟悉的布景以及身侧之人的存在,让李青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
“九九!九九!”
她心中近乎疯狂地呼唤系统,以此来确认重生并不是一场梦境。
还在休息的系统被她吓了一跳:“宿主,怎么了?”
李青溪听到那熟悉的电子音,心才落了地。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低声回应岑浮舟的询问:“我没事,没休息好罢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那颤音还是让他看出几分端倪。
察觉到是这些他以为李青溪喜欢的布景,让她如此害怕时,岑浮舟皱眉,将还想要强撑着逛下去的人带了出去。
出了东院,李青溪的心跳平静些许。
回正厅的路上,岑浮舟沉默不语。
通常而言,没人会对梦境产生如此深重的阴影,毕竟醒来就知道那都是假象,记忆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模糊。
她如此强烈的反应……还能预知未来之事……他时不时梦见那些未经历过的记忆……
片刻后,岑浮舟垂下眸来。
虽说他不信前世今生这种说辞,但似乎除了这个,没有更好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