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支撑的呼延毒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他的亲卫骑兵见状,彻底慌了神。有人惊叫着:
“呼延将军……死了!他死了!”随后一股绝望的情绪开始弥散,无数匈奴兵开始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
沈括始终安静地站在场边,目光冷峻。他低低吐出两个字:“溃逃。”
“没什么能让一群丧失主心骨的乌合之众守住阵型。”沈括转头,目视着蒙恬主力火把交错之处,低声自语。
“全线压上,匈奴余孽一个都跑不掉。”
蒙恬的大军已彻底合围。战鼓声震天动地,火把如一条长蛇般将尚存的匈奴兵包裹其中。突围和挣扎的匈奴骑兵几乎无所施展,每走一步便葬送数倍同伴的性命。
侯宇拭去长刀上的血迹,冷漠地看了沈括一眼,嗓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愉悦:“这场仗打的痛快,算你这次指挥漂亮。”
次日清晨,雁门关的天空伴随着战后残余的硝烟染上了一层浅灰,空中弥漫着血腥味未曾散尽。
蒙恬披甲而立,潇洒地挥动着厚重的铁鞭指点着将士们排兵布阵。他那副沉稳的模样,让观者无不心生敬畏。
沈括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眸光扫过重整后的守军阵列以及新装配的城防器械。他向前一步,与蒙恬并肩而行,声音低沉:
“雁门关的防御还是太单薄了。虽说昨夜一战大获全胜,但若真正的主力匈奴大军压境,恐怕不足以支撑多久。”
听闻此言,蒙恬一如既往冷静讨论,但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的一个将领却忍不住冷笑出声。
那是副将庞霖,身材壮硕,面露几分不屑之色。他低头整理着铠甲,等着沈括将话说完后,直接插话道:
“沈大人,您这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吧?昨夜我们尽歼敌军,雁门关如今已是稳若泰山,再论薄弱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了。”
沈括并未转身回应,只是目光凝视着远处关塞的城墙,语气淡然:
“稳若泰山?庞将军,昨晚的战斗,攻城的是敌军,体力透支的却是我们守军。”
“雁门关的驻军是经过几次轮换削减的残队,如果是真正的精锐来犯,根本不足以支撑。”
庞霖闻言,脸上登时划过一道轻蔑之色。他嗤笑一声,语气更加不屑:
“沈大人,您是少府令,精通后勤军械,不可否认昨夜那些巧计布阵都是您出谋划策,可军伍如何运作,还轮不到您来指手画脚。蒙将军,这。”
他扭头看向蒙恬,脸上是尖酸不屑的笑意,“是不是有点越权了呢?”
周围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瞬间紧张下来,四周站立的兵士无一人敢插言。沈括缓缓转过头,双眼毫无情绪波动地注视着庞霖,冷峻的气势霎时逼人。
“昨夜的胜利,你出过多少力?”沈括的嗓音不急不缓,却像一把利刃直刺庞霖。
他表情淡然,语气却陡然将那股逼压的冷意铺开,“战斗时你身后埋伏的亲兵可掩护得很周全,这事,想必调查也不会花多少时间。”
庞霖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他呛了呛,后背顿觉寒意袭来。四周的士兵们开始窃窃低语,无形的耻感让庞霖双手紧攥成拳。
蒙恬侧目看了一眼仍在僵持的两人,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鞭子,目光冷冷地扫过庞霖,将所有的不满埋在面无表情之下。
“回屋。”片刻后,他简短地发出命令,转身离去。
沈括理了理自己的袍袖,微微一笑,对庞霖不再多言,举步跟上。
庞霖铁青着脸站在原地,似乎还想争辩些什么,却在众人的目光下愣是抿紧了嘴唇,只冷哼一声,悻悻地尾随而去。
营帐内,蒙恬将雁门关的地图重重摊开在几案上,他俯下身,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几个关键之地,开口道:
“沈括,我问你若真的如你所言,匈奴大军遽然来袭,雁门关靠现在这套防线,能守几日?”
沈括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答道:“三日。”
此话一出,庞霖忍不住冷笑出声:“三日?沈大人是不是对我们将士的战力毫无信心?昨夜大胜之势难道您看不见?”
沈括压下心中烦躁,不去理会庞霖的挑衅。他取过炭笔,轻轻敲击着地图上的防线,言语从容冷静:
“匈奴若再犯,定会带上精锐讨伐秦军。蒙将军昨夜的胜利固然振奋人心,但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仅剩的守军已经疲惫不堪。”
“而雁门关的城墙,虽说坚固,却缺乏足以压制敌军锐气的强大器械。这一战,再失去地利,就会完全陷入被动。”
“所以你的意思是?”蒙恬微皱眉头,目光游移到沈括身上。
沈括手臂一挥,果断说道:
“我们需要制造更强大的器械,比如抛石车,再比如专门用于箭塔的巨弩。这些器械不仅能够提升杀伤力,关键时还能震慑敌军。”
庞霖彻底忍不住了,粗嗓门瞬间压过了沈括的声音:
“沈大人,你真当战事就是小孩子玩耍?这些器械难道随手一造就能立刻派上用场?战斗靠的是血拼,靠的是刀剑,而不是靠几台木头破玩意儿!”
他话音刚落,侯宇从阴暗处冷冷插了一句:“昨夜那些埋伏的亲兵护着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血拼’?”
屋里气氛登时一凝,庞霖被这话噎得青筋暴起,硬是没再敢接话。
而沈括掏出一张图纸,将它摊在案上:“这并非空想。这是早前在少府监试验过的一部分器械草图。”
火光映照下,图纸上的线条密密麻麻,繁复而陌生。几个将领凑上前,眯着眼,努力思考着图纸上画的东西。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将领程峰,用粗糙的手指指着图纸上一个复杂的结构,瓮声瓮气地问道:“这…这玩意儿是个啥?像个乌龟壳?”
另一个将领,瘦高个的周桐,附和道:
“可不是嘛,我看倒像个没毛的怪鸟。沈大人,您这画的是什么新奇玩意儿?莫不是从哪本图册上抄来的?”
说着,他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引得周围几个将领也跟着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