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森不愧是进士出身,很快就写出一份完整的告示出来,邀功似的递到陈大全面前,陈大全摆摆手,手指向郭绍。
郭绍接过告示,认真的看了一下,朝陈大全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陈大全这才对常森道:“常大人果然是个有才之士,这么快就写完了,陈某佩服!
既然常大人如此能干,一客也就不烦二主了吧,麻烦常大人将你的大作,再抄上个百十份,也省得我们麻烦了,你看行不行啊?”
常森大惊,说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只需四份就行,张贴在淮州四门处,到时候有人看到了自会传播的。”
陈大全立刻变了脸色,厉声骂道:“你这个狗贪官,老子让你写你就写,哪来这么多废话,想找死是吗?老子成全你!”
“别……别……别……我写还不成吗,我写!”
常森看到陈大全提起了他的铁骨朵,吓得赶紧求饶,忙不迭的趴在地上写起来。
陈大全看他听话,就不再搭理他了,喊过几个弟兄,让他们将三口大箱子运往孙弘处。
常森看到三口红皮大箱离自己越来越远,眼睛登时又有点儿发红,但见到陈大全和郭绍都转过头看他,赶忙低下头去,又一丝不苟的抄起来。
就这样快到卯时的时候,孙弘派人过来通知陈大全,说东西已经快运完了,只剩铁雄从最后一个小家族里拖出来的一堆东西,不过他也已经吩咐人开始装车了。
陈大全叮嘱他们,先将物资运送到城门口,然后分出一部分人来府衙听命。
过了一会儿,有几十个弟兄来到府衙门前。
郭绍则走到常森跟前,蹲下身子问道:“常大人,不知你这百十份完成了多少呀?”
“大……大概,大概有七八十份了吧,我……我还没数……”
“行了,七八十份就七八十份吧,这些也足够了,嘿嘿,常大人辛苦啊!”
郭绍一边说,一边拍打常森的肩膀。
常森不敢回答,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一团肉泥似的瘫在一边。
郭绍不再理会他,收拾了一下写好的告示,走出门递给面前的兄弟,温和说道:
“大家拿着发发,每个人都在城中路口张贴一下,请记住,最晚卯正之时在南城门处汇合,听清楚,是卯正之时,大家不要延误了。”
一群人听到吩咐,手里各自拿了一份或者两份告示,陆陆续续走上大街,那一支支行进中的火把,在这黑暗的夜色里,像时刻都在闪亮的行星。
卯正时分,淮州南门。
当陈大全和郭绍一同到来的时候,天光微亮,晨雾盘绕,火把尽息。
看着弟兄们一张张喜笑颜开的脸,陈大全坐上最前头那辆装满货物的大车,大手一挥:“走!”
几百兄弟腰包鼓鼓,昂首挺胸的前进。
郭绍看着路上这一辆辆大车满载而归,心中也是喜悦不已,有了这些物资,想必穿云寨的实力定能得到很大的提升,自己身逢其时,好处也会有不少。
不由得,他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淮州城墙,感慨道:“常森真是个好人啊!”
这时候,好人常森却一脸铁青的来到府库所在,看到所有库房都是空空荡荡的,欲哭无泪。
这天杀的穿云寨,该死的陈大全,哦,还有狗日的刘家父子,都tm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啊!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完了,淮州的天,塌了!
“大罗景耀十五年八月初九,穿云寨匪首陈大全率众千余,攻破淮州南门,将府库所积财货尽皆掠走,并屠大小家族无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这是常森发往襄州(襄汉大都管府所在地)的公文上的一段话,他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尽皆瞒下,只用这点笔墨简单描述了一下事件经过,并顺便向襄汉大都管马继业提出了请求。
请求马继业看在淮州百姓生活困苦的份儿上,尽快调拨物资支援淮州,以免因为淮州百姓活不下去,做出什么太过暴烈的事情出来。
当常森还在等待襄州对他的处置时,唐州刘氏父子今晨得到急报也非常震惊,他们没想到穿云寨竟然这么大胆,敢趁夜偷袭淮州府城,并且还成功了。
“常森无能!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防备!这个老王八蛋,老子早晚弄死他!那将来可都是老子的东西啊,就这样便宜了穿云寨那帮子土匪!?混蛋,我看他的脑袋定是让驴给踢了!”
刘象先破口大骂,他做了无数可能的准备,就是没想到穿云寨竟然会下山攻打城池。
穿云寨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首先打破了他对山匪的认知,没想到如今的穿云寨竟然做大到如此地步。
另一方面,他隐隐有些担心,穿云寨既然能够打破淮州城门,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也能打破唐州城?
自己父子虽然这些年来积蓄了不少力量,但是有大都管府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太过显眼。
这下被穿云寨这么一闹,恐怕襄州那边会把目光暂时转移到这边来,万一被大都管府发现端倪,恐怕自己父子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先别慌,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咱们还有时间!”刘鹤沉稳说道。
“爹,万一咱们私下里做的那些事,被马继业知道了怎么办?”
“叫大帅!别整天整天肆无忌惮的喊大帅名字,喊习惯了会出大事的!”
“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纠结这些小事情,现在是咱们怎么办?”
刘鹤虽然不认同这是小事情,但也没继续在这方面跟儿子多说。
“无妨!你爹我这个唐州知府不是白做了这么多年,就算襄州知道了咱们的事情,离这么远,一时半会他也奈何不得我们,除非他马大帅不想要整个襄汉了。”
刘鹤关键时刻还是坐的住的,他看了一眼儿子,暗自摇了摇头。
志大才疏,恐怕就是儿子现在这个样子吧!
看起来,做事情像模似样,实际结果却千差万别,希望他能早日吸取教训。
“爹,咱们需不需要出兵淮州,攻打穿云寨?”
刘象先这时也冷静下来,扇子直接扔在一边,只是手指还在不停颤抖。
“先等一等。看襄州那边怎么应对,咱们唐州和淮州位于整个襄汉都管府的最边缘,中间又有大桐山阻隔,只要不是太过显眼的大事,也许襄州不会在意的,大帅也很忙啊!”
“这事还不大吗?”
“不算太大。穿云寨还是有分寸的,他们只是运走了淮州府库的物资,抢了几个小家族的家产,有势力的易家和项家都没动,只要常森在公文中稍微模糊一下,过关不难。
天下能打的匪寇多了去了,只要他们没有当坐寇的打算,一时抢些财物不算什么。
情况还不是太坏,咱们没必要因为一时惊慌失了分寸,胡乱做事,被别人拿住把柄就不好了。”
“那就这样轻易放过了穿云寨?”
“暂时只能这样了。再说了,穿云寨也不是好打的,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船都很有可能,常森就是个例子。
这两天我详细了解了下穿云寨,这伙贼寇皆是山民出身,常年在山中行走,身手都不错。
而且穿云寨地处险要,易守难攻,除非将他们诱下山来,否则很难根除。其实,这次如果能提前得到消息……”
刘鹤话没说完,只是意思很明显。
如果能提前得知穿云寨集体出动的消息,在他们下山这档将他们堵在山下,聚而歼之,那就太好了。
只是,没有如果。
按照穿云寨的行程计算,现在他们大约已经回到了山上,也许,正在庆祝这次大丰收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