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从袖中取出简帖儿,递与龙王。
龙王见了,魂飞魄散,慌忙跪下叩头道:
“大圣恕罪!
那厮是舍妹第九个儿子。
因妹夫错行了风雨,刻减了雨数,被天曹降旨,着人曹官魏征丞相梦里斩了。
舍妹无处安身,是小龙带他到此,恩养成人。
前年不幸,舍妹疾故,惟他无方居住,我着他在黑水河养性修真,不期他作此恶孽,小龙即差人去擒他来也。”
西海龙王姿态放得足够低,又将此事说为着那妖在黑水河养性修真。
没有包庇的把柄落与悟空,悟空也不好将其治罪。
若是敖烈见了西海龙王这副样子,说不得也心中愤恨、垂泪。
悟空也是念了敖烈之情以及西海龙王之前的相助之恩,连忙将其拉起。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若是让敖烈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做师兄的欺压他父哩。
之前助阵,还未谢你,快快起来。”
龙王知道有了这一层情义,算是过去了。
“多谢大圣,多谢大圣。”
两人落座,悟空问道:
“你令妹共有几个贤郎?
都在哪里作怪?”
西海龙王道:
“舍妹有九个儿子。
那八个都是好的。
第一个小黄龙,见居淮渎;
第二个小骊龙,见住济渎;
第三个青背龙,占了江渎;
第四个赤髯龙,镇守河渎;
第五个徒劳龙,与佛祖司钟;
第六个稳兽龙,与神官镇脊;
第七个敬仲龙,与玉帝守擎天华表;
第八个蜃龙,在大家兄处砥据太岳。
此乃第九个鼍龙,因年幼无甚执事,自旧年才着他居黑水河养性,待成名,别迁调用,谁知他不遵吾旨,冲撞大圣也。”
悟空听了,心道这一家子都非同小可,都是名川大河的河神,要么就是在各大势力的首领处任职,关系网盘根错节,这四海龙宫果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悟空再问:
“你妹妹有几个妹丈?”
敖顺道:
“只嫁得一个妹丈,乃泾河龙王。
向年已此被斩,舍妹孀居于此,前年疾故了。”
悟空道:
“一夫一妻,如何生这几个杂种?”
敖顺道:
“此正谓龙生九种,九种各别。”
悟空唠完,便带着龙王去做正事。
“我才心中烦恼,欲将简帖为证,上奏天庭,问你个通同作怪,抢夺人口之罪。
念及这层情义,再加上是那厮不遵教诲,我且饶你这次。
你随我去将人抓来。”
敖顺却道:
“大圣,不若让我儿摩昂点了兵马随你前去。”
悟空道:
“也行,也行,只要能将那妖抓来就行。”
敖顺即唤太子摩昂:
“快点五百虾鱼壮兵,将小鼍捉来问罪!”
敖顺还想安排酒席同悟空吃,与悟空陪礼。
悟空道:
“龙王再勿多心,既讲开饶了你便罢,又何须办酒?
我今须与你令郎同回:一则师弟遭愆,二则我师父盼望。”
那老龙苦留不住,又见龙女捧茶来献。
悟空立饮他一盏香茶,别了老龙,随与摩昂领兵,离了西海。
到了黑水河中,摩昂与敖烈却像是陌生人,也不招呼。
摩昂视敖烈于无物。
敖烈见了摩昂,却是心中一阵失落。
悟空道:
“贤太子,好生捉怪,我上岸去也。”
摩昂道:
“大圣宽心,小龙子将他拿上来先见了大圣,惩治了他罪名,把贵师弟送上来,才敢带回海内,见我家父。”
悟空欣然相别,捏了避水诀,跳出波津,径到了东边崖上。
见了众人,说了西海龙宫之内的事。
小鼍龙闻小妖进报摩昂太子带了兵马来见,取了披挂钢鞭才出去迎接,恐一时变暴。
小鼍龙出了门,对外面营地里厉声高叫道:
“大表兄,小弟在此拱候,有请。”
摩昂太子按一按顶上金盔,束一束腰间宝带,手提一根三棱简,拽开步,跑出营去问罪道:
“你这厮十分懵懂!
你那要吃的僧人,乃是得了佛旨往大雷音寺取真经的圣僧。
他那大徒弟,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上方太乙金仙齐天大圣孙悟空。
你怎么没得做,撞出这件祸来?
他又在我海内遇着你的差人,夺了请帖,径入水晶宫,拿捏我父子们,有结连妖邪,抢夺人口之之罪。
你快把猪八戒送上河边,交还了孙大圣,凭着我与他陪礼,你还好得性命。
若有半个不字,休想得全生居于此也!”
小鼍龙虽然是被西海龙王安排到这里来的,却的确不知道这西行取经一事。
心中还有着四海贵族的骄矜之气,心中怒道:
“我与你嫡亲的姑表,你倒反护他人?
听你所言,就教把这桩机缘送人了?
你要是怕了,退去就是。
等我抓了唐僧,一齐蒸熟,也没什么亲人,也不去请客,自家关了门,教小的们唱唱舞舞,我坐在上面,自自在在,吃他娘不是!”
摩昂太子见说,开口骂道:
“这泼邪果然无状!
且不要教孙大圣与你对敌,你敢与我相持么?”
小鼍龙道:
“要做好汉,怕什么相持!”
他两个变了脸,各逞英雄。
摩昂太子提金简,鼍怪轮鞭急架偿。
两人相战多回,摩昂太子将三棱简闪了一个破绽,小鼍龙不知是诈,钻将进来,被他使个解数,把小鼍龙右臂,只一简,打了个踵,赶上前,又一拍脚,跌倒在地。
众海兵一拥上前,揪翻住,将绳子背绑了双手,将铁索穿了琵琶骨,拿上岸来,押至悟空面前道:
“大圣,小龙子捉住妖鼍,请大圣定夺。”
悟空骂了几句小鼍龙,便问八戒在哪。
小鼍龙叩头不住道:
“大圣,小鼍不知大圣大名,却才逆了表兄,骋强背理,被表兄把我拿住。
今见大圣,幸蒙大圣不杀之恩,感谢不尽。
你师弟还捆在那水府之间,望大圣解了我的铁索,放了我手,等我到河中送他出来。”
摩昂太子在旁说道:
“大圣,这厮是个逆怪,他极奸诈,若放了他,恐生恶念。”
于是悟净进了水府,将八戒救了上来。
摩昂太子得了悟空同意,押着小鼍龙,投水中,率领海兵,径转西洋大海。
黑水河河神谢了大圣,作起阻水的法术,将上流挡住。
须臾下流撤干,开出一条大路。
师徒们行过西边,谢了河神,登崖上路。
此难已过,阔别多久的功德金雨再次落下,却比之前又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