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晨露静静地栖息在绿叶尖端,微微向前倾斜的姿态仿佛下秒就要滑落。
清晨的湿气携带着草木的芬芳,那清新的香气格外提神醒脑,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聚在一起。
白色保时捷稳稳地停在了院子门口。一双修长的腿率先从车内迈出,紧接着一只小狐狸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
广白低着头尾巴无力地垂着,安静地跟在这人的身后,如云般的灰白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心虚。
拂面的微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寒意,哪怕这本应是温暖的季节,耿謦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广白,那目光只是短暂地停留随后迅速移开。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被抽离,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薄纸。
耿謦从兜里掏出钥匙,手却似被寒风吹过的枯叶般瑟瑟发抖,他几次试图将钥匙插入锁孔,可那本应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终于在又一次的尝试无果后,钥匙如同失去了依托的孤鸟,“啪”的一声跌落至地。
那一瞬,他仿佛听到自己心中某根弦断裂的声音,又似是骨头错位时的闷响,疼痛与失落交织,让他整个人都为之晃动。
脑海中的剧痛如潮水般涌动,每一下跳动都似要将他的意识撕裂,耿謦只觉眉心处一阵锐利的刺痛,仿佛有根无形的针正无情地扎入颅内。
他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这具身体之间的疏离感——明明四肢依然受他支配,可此时此刻,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全部力气,无论如何也无法调动分毫。
那扇门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他此生无法逾越的距离。疼痛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令他几乎难以思考,每一个念头都被这无尽的痛楚搅得支离破碎。
广白满心焦急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却只能徒然伫立。小狐狸多想如往昔那般毫无顾忌地扑进耿謦的怀里,像以前一样亲昵地蹭蹭对方的脸颊以求得安慰。
可一想到如今耿謦的身体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稍微碰一下都会令他疼入骨髓,便只能在原地踌躇不前,那小小的身躯因内心的挣扎而微微颤抖。
斯普莫尼将车子停好以后就看到俯身蹲在门口的白色身影,他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钥匙,看着将头深埋在臂腕里的人,不动声色的将其扶起。
“先进屋,待会儿在挂水。”
被扶起的那刻耿謦脸色苍白的靠在斯普莫尼怀中,那件宽大的外套紧紧地裹着他,像是要将所有的寒冷与虚弱都阻挡在外,每一寸布料都贴合着他单薄的身躯,却又无法遮掩住他此刻的憔悴与无力。
随着门把手拧开,敞亮的客厅中弥漫着丝丝冷气,因许久无人居住,空气中满是冷清孤寂之感。
桌面上物品陈列整齐有序,斯普莫尼手指轻轻滑过架子,那干净的模样仿佛是刚刚才被打扫过,一尘不染的表面在冷清之中更添几分清冷的意味。
斯普莫尼进屋掀开被子,动作轻缓的将人放到床上,耿謦紧抿着唇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房间里走进走出,身上密密麻麻的刺痛导致他连说话都觉得是种奢侈。
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针管与药剂,耿謦不自觉地偏过头挪开视线,颅内传来的刺痛依旧在折磨他的神经。
甜腻的味道如同墨汁在水中晕染开来,耿謦强忍着心中翻涌的反感,咽下了几乎要涌上喉头的恶心感。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带着一丝清香的草药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那股刺鼻的味道更深地吸入体内。治疗时那些不好的场景不断在他眼前浮现如同噩梦般挥之不去。
恍惚间耿謦看到那刺眼的白炽灯,禁锢着的四肢被迫注入液体的挣扎,诡异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药物强行灌入咽喉的呛意。
他能感觉到手背上那丝丝凉意逐渐蔓延,当冰冷的针管穿透肌肤、扎入血肉的那一刻,一阵刺痛猛地袭来,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的意识渐渐淹没。
“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先睡。”
黑发少年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的面容隐没在淡淡的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郁訸被冷意惊醒,带着几分睡意,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揉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困倦。
“去哪儿?现在好晚了,院长妈妈不让出去的。”
郁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他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回忆着院里的规定,语气里有着一丝担忧和疑惑。
“天已经亮了。”少年的声音平静而肯定,仿佛在安抚郁訸的不安,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郁訸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担忧,认真的劝说道:“外面天色还暗着呢,看样子是要下雨,如果是下雨的话,院长妈妈就更不可能让我们出去了。”
他的目光凝重地望着黑发少年,仿佛想用这个理由打消对方出去的念头。
“我去看看,要是下雨了回来告诉你。”
黑发少年的这句话并非商量的口吻,更像是随口一说。他的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困倦的郁訸根本没有察觉到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想当然地认为对方一定会回来。
“那你早点回来,外面太冷了。”
“嗯。”
那平静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让郁訸下意识地选择了信任,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殊不知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背后,或许藏着未知的变数。
“你怎么知道外面很冷?”
这阴鸷的声音如同冰窖中传来的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与彻骨的寒意在耳边骤然响起。
原本困倦的睡意仿若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紧闭着的一双异色瞳孔也猛地睁开,其中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消散的睡意与因突兀惊醒而生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