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冥河历经艰险归来,我满心都是对破局的执念,攥着那半幅神秘的残绣,匆匆闯进老宅西厢。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仿佛岁月的尘埃都堆积于此。我将残绣摊开在桌上,只见绣面上未完成的白虎啸天图竟在缓缓渗血,那殷红的血,如同鲜活的生命在流淌,诡异至极。
这里曾是姑祖母的绣房,时光似乎在这里停滞。檀木架上摆着的五毒衣,在死寂的氛围中突然无风自动,那些绣上去的蜈蚣、蝎子等毒虫纹案,在清冷的月光下竟像是活了过来,开始缓缓爬行,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毒液,让人毛骨悚然。
“吱呀——”一声悠长而诡异的声响,打破了屋内的死寂。角落的樟木箱毫无征兆地自动弹开,涌出大团靛青丝线。这些丝线像是有生命的蛇,灵动地缠上我的脚踝,力量之大,瞬间就将我拖向墙角的织机。我拼命挣扎,却如同陷入了泥沼,越陷越深。
来到织机旁,我惊恐地发现织机下的藤筐里堆满人发绣品,每一幅绣作上都嵌着一枚带血的指甲盖,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就在我惊魂未定之时,指尖不小心滴下一滴血在残绣上。刹那间,织机像是被注入了魔力,自行运作起来。梭子在丝线间飞速穿梭,将残绣一点点补全,最终显现出完整的《镇魂谣》:
“千针万线锁怨魂,
五毒缠身镇宅门。
若问破局何处觅,
血绣深处见啼痕。”
绣面上的白虎像是被唤醒,突然转过头来。它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那女子正坐在我此刻的位置刺绣,每扎一针,指腹就渗出血珠,仿佛这绣品是用她的生命在编织。当绣完白虎最后一根胡须时,女子的动作陡然停顿,紧接着,她竟将银簪狠狠刺入自己咽喉。鲜血四溅,溅在绣架上,缓缓凝成“徐氏女”三个字。
这一幕惊得我连连后退,却不小心撞翻了织机。刹那间,织机猛地炸裂,木屑如暗器般纷飞。混乱中,七根骨梭飞射而出。我慌乱避让,却又撞翻了五毒衣,那些原本绣在上面的毒虫纹案瞬间立体起来,顺着我的裤腿迅速往上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来不及多想,扯过人发绣品裹住手臂。神奇的是,毒虫触碰到发丝时,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随后化作青烟,钻进了残绣之中。
此时,绣房的梁柱上突然浮现出暗红咒文,那纹路与祠堂残碑的裂纹如出一辙,仿佛在诉说着同一个秘密。我深知事态紧急,来不及细想,蘸着臂上的鲜血在掌心画下破煞符。我大喝一声,将破煞符拍向房梁。就在这一瞬间,整面东墙轰然倒塌,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待尘埃落定,我看到墙的夹层里藏着一个檀木匣。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檀木匣,里面用黄绸包裹着的,正是姑祖母当年未完工的百子千孙被。被面上用金线绣着九十九个婴孩,每个婴孩都栩栩如生,可唯独中央空缺处留着密密麻麻的针孔,像是一个未填满的黑洞,透着诡异。当我将残绣覆上去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静止的婴孩突然睁眼啼哭,哭声凄厉,每一声都震得老宅的瓦片纷纷坠落。空缺处渐渐浮现出一个被锁链缠绕的女婴,她脚下的绣线慢慢组成一首血诗:
“七代女眷绣中囚,
一缕芳魂镇九幽。
若得解脱轮回苦,
须断亲缘葬绣楼。”
西窗突然被一阵阴风吹开,月光如水般洒进屋内。在月光下,站着七个身着寿衣的妇人,她们面容苍白,眼神空洞,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们手中各执半幅血绣,缓缓靠近,将手中绣品拼合在一起,正是徐家老宅的布局图。每处房梁都钉着一枚刻有生辰八字的桃木钉,而我的卧房位置,赫然绣着一口倒悬的棺材,那棺材仿佛是命运的诅咒,悬在我的头顶。
为首的妇人缓缓抬起腐烂的面庞,我定睛一看,认出她正是族谱中“未嫁而殁”的三姑奶奶。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紧接着,绣针从她眼眶刺出,在虚空写下:
“寅时三刻,绣楼火起,
朱雀离位,白虎衔尸。”
话音刚落,怀中的残绣突然像是活物一般,裹住我的脖颈,丝线紧紧勒进皮肉,让我几乎窒息。就在我意识逐渐模糊之时,我瞥见织机残骸中闪过一道铜光。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我抄起断木砸去,露出一个生锈的铜匣。我拼尽全力打开铜匣,里面的五帝钱整齐排列成五行阵。我毫不犹豫地抓起钱币,按向残绣。刹那间,丝线遇钱即燃,火焰熊熊燃烧,七个妇人齐声尖叫,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灰烬中,浮出一枚缠发银针,针鼻刻着微雕卦象。当银针刺破我的指尖时,血液在绣面绘出新的星图,北斗勺柄直指后山乱葬岗。子时的更鼓恰在此时响起,那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仿佛是命运的倒计时。我望向绣楼飞檐,那里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串白灯笼,灯罩上赫然绣着我的生辰八字,像是在等待着一场未知的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