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
赵凛发誓,他真的是认真的看了,也认真的想了,但真的没想起来。
显然对面的人想听的并不是这样诚实的回答。
他脸上的笑收了起来,手里把玩的刀都顿住了。
“皇上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兄弟十几个保护了皇上数年时间,就因为霍青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曾经属下还想不明白,现在才知晓,原来霍青早就是皇上的入幕之宾了,您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他的话语中透出的讽刺赵凛当然听得明白。
但眼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原来是那个喜欢遮着脸的黑虎卫啊。
“朕不是赐你凌迟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神情激动到扭曲,似乎是因为赵凛终于认出他来了。
“皇上这个问题真是好极了,我若死了,如何为冤死的兄弟们报仇!”
“冤死?”
赵凛冷笑,看来古代也有的是这种无理也要搅三分,只看得到自己委屈的人。
“刺杀丞相,误伤朕,不及时住手就算了,还不顾朕死活拔刀,欲让朕血流而亡,你们哪里冤?”
“哦,可能你的兄弟们确实有些冤屈吧,毕竟命令都是你下的,结果你没死,他们却死了,确实冤得很啊。”
“怎么?你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你的兄弟们没来找你聊天吗?”
王漠脸上一阵扭曲,没想到月余不见,这个狗皇帝的口齿倒是越发伶俐了。
“我们做暗卫的自然是听命行事。”
意思就是与他无关呗。
“是啊,可你们是朕的暗卫,听得又是谁的命呢?你是朕的暗卫首领,现在还把朕关在这打算弄死,不会也是朕的命令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凛眼底划过一抹讥讽,“朕的意思很明确,你是谁的狗就去找谁哭,少在朕面前装委屈,朕杀你们理所应当。”
“你,简直找死!”
他被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可他当然不会怪自己,更不敢怪王朔,只好把愤怒和对兄弟们的愧疚全都归罪到赵凛身上。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昏君,罪多几条,少几条根本没区别,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他当即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强行塞进赵凛口中,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吞了下去。
“皇上放心,这可是好东西,能让您在受刑时保持清醒,好好感受我和兄弟们所受的痛苦。”
呸,真是下作。
同样是暗卫出身,人家青龙等人怎么就那般机警聪慧,拿得出手。
这个,啧,还好早早就不要了,否则真的丢脸。
但紧要关头,王漠突然心里有点发怵,他原本想着直接给昏君缠上渔网,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副骨架,再一刀毙命。
可被赵凛那饱含冷漠讽刺的眼神盯着,突然就不敢动手了。
他安慰自己许是在昏君身边待的太久,习惯了他的上位者姿态,等自己慢慢折磨他久了,这种心态自然就会被克服。
他抬手点亮了地窖墙边的油灯,赵凛随着火光亮起这才看清,墙上居然还挂着其它刑具。
靠,这要是都招呼他身上,不死也得残。
王漠先拿下一根手指粗细的长鞭,“皇上,那咱们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吧。”
长鞭挥下,赵凛硬咬着牙,不吭一声。
*
霍青回到和亲别院,看到玄武也昏迷不醒时便知道事有不妙。
他努力克制着狂乱的心跳,仔细分析当下的形势,可是脑海中那根突突跳的神经,即将将他逼近疯狂的边缘。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爬到了院门口。
是平阳。
霍青忙迎过去,小姑娘浑身脏兮兮,中了药,根本站不起来。
霍青将她抱着坐起来。
“公主,你是不是知道皇上的下落?”
平阳点点头,慢慢将赵凛被戴面具的黑衣人带走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父皇给我的湿帕子缓解了许多,我当时只是闭着眼休息,所以那人以为我昏迷了,就把我丢开了。”
“你可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平阳点点头,“他带父皇离开后,我就爬出了院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身影越过院墙往西方去。”
西方?
那边可是王城的主城区。
“好公主,你帮大忙了,臣要先去救皇上,你这乖乖等青龙他们回来。”
平阳点头,“霍相,父皇会没事的对吗?”
霍青点头。
他将随身携带的国书和父亲的头颅酒器,放在平阳身边。
“公主,这些东西臣随身携带不方便,还请您暂时保管,青龙马上就到,届时您交给他就好。”
平阳郑重地点头,把两样东西紧紧抱好。
她知道的,父皇一路辛苦,就是为了拿下这个国书,堂堂正正的把她带回去。
她那么好的父皇,一定不会有事的。
霍青旋身往主城方向而去。
而王城西南角的小院门口,一个中年妇女推开了小院本就不结实的栅栏门。
“家兴哥,你回来了吧?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刚做了肉汤,给你送一碗来。”
但寂静的小院里没有人答话。
正如王漠所说,地窖的出入口被密封后,赵凛的声音的确传不出去,可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
在他挥着鞭子殴打赵凛时,一个中年妇女已经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上房。
“家兴哥,你是睡着了吗?”
进门之前,妇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声。
他们狼奴国虽然民风开放些,但一个寡妇贸然进单身男子的房中还是不太好。
可往常这个时候,嘉兴哥早就回来了,知道自己会来送饭,还会特意在院子里摆好桌椅等她。
可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太累休息了?
还是说有了别的相好的所以故意躲着她?
妇人越想越气,嘴里带着火气嘟囔道:“家兴哥,你再不出声,我就直接进去了。”
又等了一会,还是无人应答。
妇人不再犹豫,直接将门推开。
年久失修的木质房门带着岁月的‘吱呦’声被缓缓推开。
妇人往里迈了一步,接着便是惊恐的尖叫和碗盘落地的清脆声。
她等候已久的家兴哥,居然被人一刀摸了脖子,睁着眼睛躺在了血泊中。
*
当地衙门接到妇人报案时,其实并未当回事,只是敷衍了一下,就将人暂时打发走了。
刚刚王庭传下了命令,要倾尽全力寻找一个带着年轻男子的黑衣男人,哪里有空管这等小事。
再说,狼奴国哪天不死人,还是个外乡人,大概是倒霉遇到小偷和入室抢劫的吧,实在太过寻常。
可那妇人就跟丢了魂一般,跪在衙门口不走,非要让他们去查看。
小吏拗不过,刚要跟着她去看看,就被恰好带人出来的上峰大人喊过去了,“你们几个和我一起,把西南城区挨家挨户搜查一遍。”
那妇人立马来了精神,“大人,我就是西南城羊尾街的,我带你们去吧。”
上峰大人蹙了蹙眉,羊尾街那可是出了名的贫民区,王庭要找的贵人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便指着刚刚年轻的小吏道:“你跟她走一趟吧,其他人跟我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