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在街道间飞驰。
司机已经将油门踩到底，后座的人依旧疯了一样喊着再快一点。
“咳.....咳....长民兄......”
林放不断往外咳血，邓长民被他靠着，蓝色的西装外套团成一团，死死捂在他血淋淋的肩膀上。
“我在呢，你别说话了...没事的，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了。”
邓长民抬头再次重复吼道：“开快一点！！！”
“长民兄....让...让太姐学医....让她学医......”
林放声音有些模糊，邓长民几乎将耳朵贴在他唇边，才能勉强听的清。
“不好！我不同意！”邓长民手指紧紧按住蓝西装，“你不是老师吗，想让她学就亲自爬起来教她！”
鲜红的血液从蓝色布料缝隙渗出，沾满了邓长民颤抖的手心。
他分不清。
分不清到底是从衣服中渗出的血液多，还是从林放口中吐出的血液多。
肩上的枪口很偏，不致命，也不应该会吐血。
不应该吐这么多血。
金色花衬衫红了一片，妖异的晃人眼。
林放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他努力睁了睁，忽闪的视界中央是邓长民那双扭曲的狐狸眼。
匀称的身形与十四年后那增加不止十几斤的身影缓缓重合。
林放不忍直视地吐了口血。
“丑死了.....注意点身材管理吧。”
邓长民正抬头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道，察觉怀中的青年抖了一下，沾满鲜血的唇还在说着什么。
他立刻躬身凑近，却只来的及听清后面的话。
“丑东西...认识...你...挺好的.....”林放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眼皮越来越沉重。
“好困....睡五分钟。”
“你别睡.....”
“林期？林期.....五分钟到了，你醒一下.....”
没人回答他。
怀中的青年安静地阖着眼，苍白清瘦的脸上沾染了鲜红的血珠。
邓长民颤抖着手想去推他，在空中滞了半天也不敢动一下。
“滋呀——”
车辆停住，他想也不想地带着怀中安静的人冲出轿车。
找大夫，进手术室，交费。
一气呵成。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手术室外的铁制长椅上了。
垂落的双手攥着一件黏腻的蓝色西装，西装袖口垂在地上，盖在了邓长民崭新的皮鞋表面。
走廊空落落的。
他加了钱，这层都没什么病人，只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回走。
.......
北平大学，当李先生迈进教室的第一秒，就发现桌椅空了大半。
“人呢？都干什么去了？”
李先生敲了敲讲台，犀利的目光投向靠窗坐着的班长。
班长扶着眼镜腿：“先生，同学们去医院看林老师了.....”
“怎么上课时间还去这么多人？”
李先生算是学校抓逃课最严的几个老师之一。
他并未看见校门口发生的事，只以为林期又是寻常的吐血，心里也没太当回事。
说着就皱起眉毛打开点名册，准备记名。
“林老师...林老师替人挡枪了......”
班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嗒——”
手中的笔落在讲台上，李先生猛的侧头看过去：“怎么回事？”
“....有人在校门口对隔壁班同学动手，林老师扑过去挡了一枪。”
班长的眼镜腿有些歪斜，手指来回绞着，尽量让自己的语言清晰简明。
“不知道具体打在哪里....我当时在教室，他们说整个胸口都是血，同学们去了好多，让我跟您告假。”
“......”
讲台上，李先生默了片刻，如往常一样开始点名。
“宋唯。”
“.......”
“沈今年。”
“......”
点了半天，只稀稀拉拉的答应了几个人。
“徐志彬。”
“到。”班长举手，忐忑地开口，“......先生，我可以告假吗？”
李先生又默了片刻。
他将目光从徐志彬连续三年都满勤的点名表上挪开，扫向台下稀拉的学生。
忧心忡忡的脸庞，没有一个坐的稳。
“啪——”
点名册被合上，李先生轻叹口气，率先下了讲台往门外走：
“都走吧，一起去看看。”
他其实也很想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