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百里,不好了!”
秋日困倦,百里相正坐在后院翻看着一本仕女图,耳边却传来了宋莫浔聒噪的声音。
顾若云坐在百里相旁边,正在练字,听到宋莫浔声音,皱起眉头,不耐道:“又怎么了?”
“我和祁风去取货,城中商户却说商道阻塞,货物运不进来。”
“我还以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呢,”百里相叹道:“是每一家铺子都这么说吗?”
宋莫浔点头,“是,祁风去探听消息了,等下他就回来了。”
正说着,祁风应声进来,“我去昭阳邮驿打听过了,商户们无法交货,不是推辞,南边的商道真的出了问题,什么东西都运不进来。”
闻言,百里相也皱起了眉头,“此话当真?那粮食呢,也运不进来?”
“千真万确,”祁风也像宋莫浔一样点头,“至于粮食,别看漕运总督刘瞒此人贪婪懦弱,私德有亏,可粮仓里囤的那些粮食,也够陪都百姓吃到明年了。现下运不进来,确实不打紧。”
百里相沉思片刻,方道:“这是有人想扳倒如意阁的招牌啊。货物在商道上积压一段时间,影响不到近来没生意的金光阁,也影响不到储粮充足的粮仓,唯一受影响的,便是如意阁。”
顾若云心直口快,匆匆撂笔,大声道:“二皇子倒是打的好主意,这也就是大皇子还被关禁闭,如若不然,哪轮得到他这样招摇。统领除妖司的本该是大皇子,现下却叫二皇子大权独揽,把控除妖伏魔两司。”
宋莫浔闭口不言,只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百里相摇头叹息,“皇子打架,殃及池鱼啊。”
祁风提议道:“我已打听到是湖州的商道出了问题,湖州临近剑南,那里向来妖祸横行,想来是妖怪肆虐,毁了商道。”
宋莫浔将头伸到百里相近前,嚷嚷道:“商道不通,那就干脆雇镖局好了。反正这个钱我们也能赚回来。”
不待祁风说什么,百里相立刻拒绝:“不行,债越欠越多。本来我和祁风就欠侯府良多,若是再加上这一笔,真不知要还到什么时候了。”
祁风思忖片刻,道:“我们南下吧。”
宋莫浔和顾若云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满脸期冀地望着百里相。
百里相看了眼祁风,道:“南下,也是个办法。如意阁的生意是要一直做下去的,总归要和邮驿打交道,早点去也好。”
说完,百里相便咕囔道:“第一次自己做生意,就麻烦成这样,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看来钱还真是难赚。”
一行四人,将店里生意交代了一番,便打马南下。
南下的官道顺畅无阻,一路无话,便到了湖州。
同陪都的景象相比,湖州之富饶,堪比永安京。城中百姓的脸上恬静满足,分明是吃穿不愁的模样。
而湖州和陪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消息流转格外之快。
因临近二皇子的师门金天宗,湖州求仙问道的氛围也格外浓厚,路上不时有卦师临街招揽生意。
宋莫浔突然来了兴致,转头问顾若云:“去算一卦?”
因长途跋涉,顾若云一门心思扑在寻间客栈歇脚,对卜天问卦之事,没有丝毫兴趣。
她气若游丝:“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算。”
祁风眼神微动,显是有心想算上一卦,他扯了扯百里相的袖子。
百里相回头,眼中盛着笑意,“祁风,这街上的卦师,算得未必有我准。”
宋莫浔听到这话,凑了过来,“百里,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算卦为的,可未必是那个卦。”
百里相盯着宋莫浔,忽然醒悟过来,“宋世子言之有理,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若云累得几乎要翻白眼了,伸出颤抖的手,无力地朝着百里相的背影伸去,“百里…”
千里奔袭却仍神采奕奕的百里相此时,却已拦下一位相师,问好价钱,开始相面了。
那相师生得仙风道骨,白衣飘飘,捋着长长的白须,一副高深莫测状,先是看过百里相,嘴中赞道:“这位姑娘,天生的贵命。”
随后,他又去看宋莫浔,“这位公子,也是天生的贵命。”
顾若云此时挪步过来,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相师端详良久,道:“真是奇了,这位姑娘,命途顺遂,更是不可多得的富贵之命。”
顾若云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百里相,却闪身将祁风让了出来,相师一看之下,更是惊奇万分。
“这位公子的命格,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说着,那相师连钱都顾不得收,转身便要走。
宋莫浔忙拉住了他,嚷嚷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上没有真本事,胡诌两句便要逃!”
相师又看了眼他,反倒停下了脚步,“公子有所不知,天机不可泄露。”
百里相心里觉得好笑,他们一行四个:永寿侯府世子、前礼部尚书千金、永安京隐姓埋名的神秘公子,还有她,各个都是富贵命格。
是了,还有她,她当然也是贵不可言的命格。
“不然我为公子算算姻缘?”相师看着紧紧拉住他不放的宋莫浔,忽然眼睛一亮,问道。
宋莫浔拉着相师不肯放松的手,微松了几分。
还不待宋莫浔有所回应,相师迅速扒拉下宋莫浔紧紧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抓着手腕,相师将宋莫浔的掌心朝上,举到了眼前。
“这位公子情路坎坷,本是两小无猜的青梅与竹马,奈何缘深情浅,此刻急于求成却是急不得的。”
相师继续念念有词:“不过公子且放宽心,此等困局亦可破。”
百里相站在一旁,抱臂看着,边看边笑,道:“下一句莫不是花费几多几多,便可免此劫难。”
相师却一瞪眼,不满道:“此等贵不可言的命格,何须小老儿破局,公子的姻缘甚好。若想得偿所愿,只需耐心等待,所求无需费心费力,自然可得。”
顾若云摇头冷笑,“什么相师,都说自己神机妙算,你看了我们四个,各个都是贵不可言,各个都是所求无需费心费力。”
那相师松开宋莫浔的手腕,绕到顾若云面前,眼神有几分犀利,犀利到足以震慑住这位顾大小姐。
“这位姑娘的命格,也是同样的所求皆所得。”
顾若云听到这话,心中只能想到大皇子,不由笑得由衷且灿烂。
“不过,”相师话锋一转,“姑娘需想清自己所求究竟为何。”
顾若云有些不解,皱眉沉思。
祁风也不知道这相师是在胡言乱语,还是真有窥探天机的本事,但也怕他再看下去,将自己的来历去处都讲个一清二楚,终于开了口:
“敢问老先生,若想打听消息,该去往城中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