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丨“苦痛”
如果说那背部的甲壳原本只是黯淡地泛着金光,那么现在,肉眼便可以毫无疑问地将之认为是黄铜之类的金属色泽。曾仅在特定角度闪烁的十字光彩,逐渐变得所有人都能够看到……
有时候这单纯的光甚至让人有了一点幻觉:仿佛在一瞬间,真的能够相信这甲壳能够刀枪不入,真的能够扭转一切!
这具战斗特化型「天使」的头腹部下端似乎存在类似于海星的机制,每当狂热者走近,便会伸出柔软透明的组织,整个包裹着他,向上提升,进入躯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玩意就是它的消化器官或者说「胃部」?在吞噬的过程中,等待的人们未见鲜血,未闻呼喊,也没发现任何挣扎的迹象,于是纷纷擅自将其假定为是「美好的享受」:
“领袖!这样一来,我们一定能升上天堂,对吗?”
那个身居高台之上,脚下唯一没有任何一片碎渣的男人让自己脸上尽可能多地显露慈祥,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掩盖住接下来的可能甚至肯定会有些刺痛人心的话语:
“哪里有什么天堂呢?那是一只非人的怪物的肚子,这条道路的终点是真正的死亡……”
那名问话的教众听闻这些顿时低下头来沉默不语,一时间排队的道路都被阻塞片刻,此时还暂且活着的人们开始有了几分疑虑——关于是否要这么轻率地放弃好不容易一次次抢来的性命。那边忽然没有了吃食的「天使」倒也不恼怒,静默地收起它半透明的胃膜,强韧肌肉特有的横纹此刻以线状暗色表现出来。
“但,我可用我个人的名义担保,用曹德雨的命来发誓:张涵、叶长海、邓阿空、刘栓柱……他们不会毫无意义地死去,而是将一切交给了剩下的人,是牺牲了的烈士!哪怕这个世界上有且仅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尽力记住他们的名字。
“刻在石头上的字会随着碑一块推倒砸碎,到时候我就再立起来一座新的;写着历史的书被烧光了,我就凭印象再抄两份,一份塞墙缝里,一份贴身存放着……”
曹德雨一遍说着,脚下随意地游开了两步,露出个刚好足够一人通过的窄路来。排队路线的最前面几位,可以从这里走到台下人员密度较低的位置,看起来他从来都没有强迫任何人的意思,甚至就这样给了退路?!
“枪炮很厉害,哪怕「天使」这样的生灵,在没有积攒到一定力量之前,都是完全无法与其对抗的,也许只需要一颗子弹就会将它炸成碎片!它当然可以慢慢地囤积,它是不老不死的生物,可是我们也许等不起了……如果以先前的估算为准,距离我们被发现要不了太长的时间,最理想的预期,也就只有这个数而已。”
说着他伸出了一只手来,其中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保持伸直的状态,大拇指与小指的尖端隐约相碰,看起来有些像《聋哑人手语扫盲》小册子中的某个词汇,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方言的版本。
此时此刻,诗人的脑子中忽然有了一念狂想:也许下一秒,曹的无名指就会蜷曲起来,于是第三秒钟,人群忽然爆发出混乱和踩踏,第四秒钟,有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破门而入,将这一带全部纳入他们的控制……
他感到瞳孔中猛地一用力,视觉立即覆盖了不切实际的想象画面,将意识从虚幻中拉回。听到“从现在开始收拾行李奔逃还有充裕的时间”,看来那个期限大概是三个月或者三周?
在教众开始排队的时刻,原本几乎挤满的前金十字教堂就逐渐空出了最外围的一层,就像是大多数结晶凝结成固体那样,秩序增加了质量对空间的利用率(h?o一类具有特殊结构的物质除外)。诗人从中挤出去的工程也变得更加容易,然而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门:
「我要就这么看着他们走向那个疯狂的结局吗?」
诗人的心中浮现起自室外通往室内的熔融轨迹,他也是读过几本书,明白「越是缺乏与失去,愈将炫耀与强调」这点。目前大致的状况在他的分析中怕是不很好,外界与内里都不安宁,这种情况下的出头鸟,怕是要比《问政》栏目播出后还要惨烈——封停一个电视节目足够简单也能达到效果,同比要是想用“下等人”的性命来换算,那又需要多少呢?
「全部用上,怕也不够吧?」
并且,之后呢……
破坏一件旧东西可是非常的简单,只需要拿起它,坐着电梯来到12楼,进行一个朴实无华的自由落体,再怎么坚固的结构也会分崩离析了。可是这并不代表,用这些残破的零件,就很容易搭建起一个新的框架吧?
「……我果然还是一个自私的人,毕竟吃穿不愁的日子,真的很舒服啊。天使以少量粮食供养大量人口的能力绝对不能丢失!至少,我得找出一个机会留下火种……」
他第一次鼓起勇气仔细端详着这个大东西,原来它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有好几十层楼高,爬俯状态下,头腹部的厚度也就2至3个人的身高而已,大约也就是5米多。将这个尺子放倒的话,身长大约是厚度的5倍多些。
也正是在这些观察中,诗人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
「改造」是怎么进行的?
在战斗改造型「天使」的身上,肉眼基本找不到任何伤口或大面积切开的痕迹,像是嵌入的钢板结构,它的甲壳刚才还在改变亮度,也不像是人工制造;要说是生物或者基因方面的那种,虽然他完全没有选修过这方面的知识,但以家里种植苞米的经历而言,显然这并非是用几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
这使得他内心所想的另一个方面有了较大的困扰:「天使」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否还有还原旧版本的可能?或者能否繁殖……在其个体被视为重要战力构成的现在,这些讯息在爬上较高位置之前,估计很难知道:
「果然还是好难啊……要不我还是找个机会举报到执行办算了?」
偶尔也会生出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