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莽夫干莽事,奇人又现身
没想到被挑担的一番戏弄,二人竟直接没有了愤怒,不仅如此,心中甚至还十分的平静,他们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复又靠在了大树上面,不再言语。
“说是牲口还不相信,起开起开!”挑担的人把担子放在脚边,又从身侧取出葫芦瓢从桶里舀出来一瓢晶莹,三两步来到桑树底下,道:“可怜的大树啊,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犯下了怎样大罪,作了什么样的孽,欠下了何样的债,这辈子竟会遇到如此厄运。既然终究难逃一死,就且让在下以此酒提前先祭奠祭奠你吧。”
说着,便准备将那葫芦瓢中的水酒倒在树下。冉絔和魏成相视一笑,竟没有说出奇怪的话。
葫芦瓢中的酒已倒了一半,挑担的转着滴溜溜的眼珠子捻着颌上小须,自得其乐。
就在这时,山那边跑来了一座“小山”,哎,也不知道那是一座人还是一座山,又或是一座黑铁塔。
“兀那衰贼,住手!”
来人身材伟岸,行走却是如风。霎息间已然来到了挑担的对面。
只见他一把拦下挑夫,也不看冉魏二人。
“衰贼,浇树哪里有用酒的?浇树就应该用尿。”一边说他竟一边解起了裤带。
难道他?冉魏二人刚离步树下,那黑铁塔就尿了起来,尿在树下,尿在刚才二人栖身之地。
二人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多时,黑铁塔已拴好裤带,而后走到惊讶不已的挑夫旁边,一伸手便夺过了其手中的葫芦瓢。
“噗……”刚喝得两口,他就吐了出来,然后一甩手,泼在了树下,又一回手,那瓢已对准挑夫飞去。
两人相距不过四五尺,如此电光火石之间,葫芦瓢竟是被挑夫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冉魏二人看得真切,挑夫仅仅随手一招便接住了葫芦瓢,动作简直就像是在伸手捋了捋胡须一样轻描淡写。
别人不知道,二人却是知道的。葫芦瓢虽然是镂空之物,但这黑铁塔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力大无穷。此时他脚下的印迹便能证明方才他已使了大力,如此距离,当是瓢毁人亡的结果。
见得挑夫如此淡然的接下葫芦瓢,黑铁塔不由得眉头一喜。
“这酒,比马尿还淡,淡得就像是水一样。”
“这本来就是水,你这厮莽憨,马尿和水都分不清楚,如何配喝美酒?”
“呸,你即使有酒,也是马尿一样的酒。”
“那你就只能去喝马尿了。”
“他姥姥的,俺也不和你们废话了,老子是来入伙的。并且,俺要做尔等的老大,坐第一把交椅。”
“你这黑厮有何能耐,为什么就能坐第一把交椅?”挑担的问。
“能耐?说出来能吓死你,等着。”
黑铁塔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
不多时,他就挑着两座小山狂奔而来。乖乖,那是两捆柴禾,两捆被捆得像是小山一样的柴禾,每一捆,都当得上七八个黑铁塔。
不仅如此,那两捆柴禾上还各站得一人,左边那人着道袍,光头戒疤;右边那个着僧衣,扎着发髻,仙风道骨。
黑铁塔担着两捆柴禾行走如风,两人站在柴禾顶上神情自若,不动如山。
很快,两捆小山一样的柴禾就被他放到了高埂旁,而后和尚一样的道士和道士一样的和尚才跃将下来。
“阿弥陀佛。”道士一样的和尚双手合十。
“善哉善哉!”和尚一样的道士也打了一个手诀。
见得二人,挑夫也连忙拱手行礼,笑道:“二位大师怎生如此打扮?”
“贫道与大师打赌,输了便置换法衣。”
“那当是大师着道袍,仙人也着道袍。”
“非也,非也。”
“嗯,怎讲?”
“贫道也输了。”
“那二位仙长又是如何来此?”
“阿弥陀佛,路上得遇这位施主。”
“居士屠尽了周遭草木。”
“言分量不够。”
“便差使我二人乘其上以增量。”
“不上则打。”
“此之怪事耶!”
“然也。”
“贫道无奈。”
“老衲亦无可奈何。”
“所以二位仙长便上了这厮的贼船。”挑夫大笑。
“非也。”
“非也?”挑夫的笑戛然而止。
“盛世之船也。”和尚一样的道士道。
“避世之船也。”道士一样的和尚道。
正在三人碎碎交语时,冉絔和魏成早已偷偷的来到了桶边,也不用瓢,也不用手,直接凑头牛饮。
“哎呀,牲口也牲口也!”挑夫虽口出急躁,但面上并无不悦之色。
一言发出,旁人不由得畅然大笑。黑铁塔也笑了过来。他的笑声瓮声瓮气的,像擂鼓一样。
“姥姥的,马尿也喝得如此狼吞虎咽。”
“他们喝的可是美酒。”挑夫道。
“那分明就是比马尿还淡的水。”
“一桶是马尿,一桶是美酒。英雄喝美酒,熊人饮马尿,快哉快哉!”挑夫一边说一边笑,说到最后更是得意大笑。
冉魏二人能忍,这黑铁塔可不能忍。
“姥姥的,俺看你是身子骨紧,欠些收拾。”黑铁塔一口地道豫州话,说出口来,自是一股威严不可侵犯。
“近来真有些身子不适。”挑夫边说边笑,甚至还摇了摇脖子。旁人看来,不是嘲讽,甚是嘲讽。
黑铁塔一见,更是双手握在一起,一边啪嗒啪嗒脆响,一边咬牙切齿而道:“那便让俺来帮帮你,帮你好好的舒筋活骨。”
黑铁塔话停人动,那沙包一般的拳头轰然而来,急骤如雷。
挑夫左闪右避,整个人好像是狂风暴雨之中飘浮的一团柳絮。虽然看似危机四伏,实际上却是平安大吉。
已是二三百拳轰然而去,竟是连挑夫的衣角都不曾沾上。
此时日正中天,周围不仅没有一丝风,甚至连空气都被禁锢,晒干,以待焚毁。不多时,黑铁塔也渐渐的慢了下来。额头上也沁起了汗珠。
这挑夫只是不停闪避,一招不还。他打半天连人都不曾摸着,心里是越打越气。
“啊!”又得二十多拳,他竟然狂暴着奔向了桑树。
“不可……”任谁人都知道他是为了泄去身上的无名鬼火,然而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急切的时机,甚至连冉絔都才刚反应过来,谁又能阻挡这铁塔一样的莽夫。
“啪嗒。”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黑铁塔突然就停在了树前,而后竟一步又一步的向后退却,不仅脸色难看,就连鬓角的汗液也因为疼痛而大滴大滴的流淌下来。
又退了两步,众人才发现拦住黑铁塔的是位二十来岁的男人。也不是说那桑树太大遮住了他,而是这黑铁塔太大,挡住了他。
“莽夫,知错不知错。”
“老子有何错?”
“武功不如人家便撒气于旁物。”
“你……”
“蛮横,无理。”
“俺……”
男人并不是用手拦住的黑铁塔,而是用一根绑在右手上的机关铁臂。
那铁爪此时就握着黑铁塔的拳头,每说一句,爪上的力气就会加一分。
黑铁塔疼得额头青筋暴跳,但是嘴巴里却没有一声求饶。
“你知错不知错?”
“呃……”黑铁塔终于是疼得哼了出来,但好像并没有认错的打算。
“公输家的小儿科,也敢拿出来显摆。”一人从人后走出,手里攥着一把奇怪的伞。
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因为何事而来。很快,他就站到了人前。
“墨家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话的人由桑树后走出,着一身短褂束服,额头上还绑着一条黑色发带。
“那你敢不敢来比一比,我这昊天伞定能挡下你那小儿爪。”
“哼,你那只不过是老奶奶用来扫地的破帚,也能与我的搬山爪一较高低?”
“就是小儿爪。”
“老破帚!”
“小儿爪……”
“老破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