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好气冷哼:“你错过让孤更爱你,当日你若能出门,便是不出门,你身子不好,只需透过窗户剪影,透出些许忧愁担肠,便是做戏骗孤,如今也能得到个更加爱你的太子!”
楚时恍然:“如此便是说,殿下如今并未多爱我。”
魏衡:“……”
脑中一瞬空白,气焰停滞,一时无话。
魏衡好险转过弯来,重拾怒意。
“你这人,好生会听话,孤在谴责你曾经毫无动作,你便懂了这处。”
“所以,便是没有如此爱我,这些时日才会横眉冷对,心冷如铁,这才会如此待我的孩儿,允他食肉糜,两日不曾施膳,给他泼冷水,将他丢在屋外。”
楚时心头不好受,从前心等宽似海,得知生身子嗣被如此对待,尽管对象是孩子父亲,他心头依旧不好受。
魏衡:“……”
怎么揪着这点不放,他怒不起来了!
眼中瞬间清澈,作任人可欺状,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怎么觉着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仔细想来……
“不是,孤何时如此,我并非不给他用膳,是他自己不吃。”
“七月大的孩子,如何便能食肉咽米?”
“殿下自以为的荣宠,可曾用心些,早日察觉霁儿并不适应这些。”
“如今仲春,晚间寒凉,殿下如何舍得小儿碰凉?”
他红了眼:“若非当夜书信及时,待我赶到,殿下该如何面对自己孩儿?”
“说来殿下并不信我,你如此不上心,无非坚信男子不能有身子,这孩子,留着我的血脉,却与你无关,无端与我怄气,恼在孩子身上。”
楚时一阵后怕:“殿下知我身弱,孕他极其不易,我也曾,我也曾动过心思,保全自己,你可知,我如何珍视他?”
“你唯我独尊惯了,既然做下此事,也不曾郑重与他赔罪,殿下,孤是楚国太子,孤只是心悦你,并非全无傲骨。”
魏衡怔愣,并未防备楚时骤然发难。
从前他少语,从不与他计较,如今巧舌如簧,太子只觉步步后退,处处被打压。
望他眼角湿红,神色冰冷,魏衡突觉无地自容,手足无措,他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阿时,是我不该。”
“我该与崽崽赔罪,该与你赔罪。”
楚时背过身:“霁儿自落地,眼中便容我一人,殿下,那是血脉,你之爱我,却抵不过心中宏图大业,孤并不怨你,只是怕,九死一生换来的归终情人手,父子相残。”
他转身看向魏衡:“你有错,便去赎错,若霁儿原谅你,唤你大父,孤便原谅你,应你秦晋之好。”
“他若不愿,恼了你,此生不愿认你做父,也是殿下一手导致。”
……
魏都老臣唏嘘:“楚太子当真如此说?”
魏衡点头,双眼放空。
大司马往魏衡处投来谴责:“楚殿下竟如此心胸宽广,不与殿下计较那等混账事儿,只是求的小殿下原谅?”
安阳王自认,若是华阳遭此一难,他定是发了疯拼命,如何能轻易揭过。
魏衡点头,浑身不自在,从前知晓楚时心胸宽广,不知他如此也不曾发难,他到底……抢了个怎么样的人物。
从前觉得,鹿鼎中原,他定是那至高无上之人。
如今却觉不妥之处万千,楚时才是那个位置最好的人。
魏都大臣不过魏衡低头的功夫,迅速远离他:“殿下,我等觉得,此事因你而起,你该自食其力,好生赔罪。”
魏衡:“……”
丞相率先拱手:“此事是殿下对他不起,也该尽心尽力重认责任,担起一国,一家重任,我等才疏学浅,帮不了殿下。”
“老臣也是,帮不了殿下。”
“老臣也是。”
“加我一个,我也不行。”
“我也不行,殿下好自为之。”
“我更不行,我见殿下怄气,料想殿下见臣应是。”
“罪过罪过,殿下好生倒霉,便要自认倒霉。”
眼看着人一个个离开,魏衡端坐原地,眨眨眼,这群老头不担心魏都绝后了?
他要死要活,哭天喊地豁出脸面求来的纵横,便如此分崩离析?
魏衡突觉这等场面细思极恐,粗思也恐,话虽是楚时言,却是他传达,不过一句话,便让众臣退去,让他孤立无援。
借刀杀人?有些许严重。
借力打力?
不确定,回去问问。
楚时饮着茶,听他小心翼翼试探,水眸澄澈,大方点头。
魏衡:“……”
他竟真是有意,并非无心。
“那你也知道,孤身后有人指点?”
楚时点头,放下手中茶盏:“嗯,殿下做不来那等冷人之事,疾言厉色,极伤人心,我知晓殿下不舍如此对我。”
魏衡:“……”
他不知该喜还是该笑,哭笑不得,心情复杂。
魏衡如今切身体会“国士无双”的含量,后背发凉,想起那些个渗入楚国州县的势力,魏衡脸色一变,便要往外走。
楚时重新拿起茶盏,轻慢缓声提醒:“殿下不必去,已经晚了。”
魏衡身子一僵,回头看来:“什么?”
楚时起身:“我说,如今将人撤回,已经晚了。”
魏衡一蹦三尺高,神色空白:“你怎知……”
魏衡深吸一口气,心中唱罢凉凉,略过恍惚,神台清明,如遭雷击,咬牙切齿:“那是孤培养十年势力,你将那些人怎么了?”
楚时见他激动,放下茶盏,在他面前站定:“充作地方军备首领,领兵夺取万崇关,顺便,包围卉州。”
魏衡:“……”
“你是如何做到的?”
魏衡气笑了,他从未在自己领域栽过跟头,如今也算开了眼,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渗透个彻底,他竟输的得再无转圜余地。
“你将昨日那伙刺客推到齐国身上,伪造齐国破城之危,借助魏都大臣匆忙离京做障眼法,加注信服,达成魏国危急存亡之表象。”
“再以孤的名义,传信各个地方细作,要尔等救国之危难,调兵攻打万崇关,借着孤的将士,拿下孤的江山?”
魏衡思索明白,一拍脑门,气恼过后,是极致敬佩。
这一切如此平常,并非有若联系,竟被他利用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