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温度骤降,天穹一片深蓝,数万颗遥远的星光点缀。
夜色中,大海呈现灰蓝色,海浪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沙滩,像是母亲温柔地拍打着睡梦中的婴儿。
雪又再一次的开始下了,小小的雪花被海风吹着打着转,落到海岸边的护栏灯附近被照耀成一个又一个透着白的光点。
江野和贺沉两人缩在作战车内,车里放着篝火燃烧的白噪音,暖气打的很足,座椅被完全放下。
江野和贺沉半靠在座椅上,昏暗地车内只剩下一点显示屏和音响的排灯,淡蓝色的不算耀眼。
除了海浪、篝火以及轻微的风雪声,再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
贺沉和江野在车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贺哥,你觉得小时候辛苦吗?”
江野靠在座椅上,脑袋半垂着,声音很轻,眼睛半阖,有点打瞌睡。
他原先赤红色的眼眸中,此时笼罩着模糊的睡意,在狭小的空间内呈现出深红色,眼神有点朦胧。
贺沉面朝着江野,浅褐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深沉,他看着江野因为困倦而涌上水光的眼眸。
“小野小时候觉得辛苦吗?”
贺沉抬手用指背轻轻地触碰着江野的脸,微痒的暖意划过,江野闭着眼侧了侧脸,
“……,不辛苦……”
贺沉看着自己被躲开的指尖,看着江野的眼神中有温柔、有心疼。
“不辛苦吗,可是贺哥觉得小野好辛苦。”
贺沉的声音有些低,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哑。
直到刚刚,贺沉才知道,原来江野的白发是实验后的产物。
这让他的整颗心都犹如被泡在盐水中,又酸又涩,涨涨的叫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怪不得,江野会说讨厌白色。
贺沉苦涩地皱了皱眉,薄唇抿着。
他看着江野那马上就要睡着,但却又勉强睁开眼的模样,伸手将江野轻轻地抱在怀里。
江野的脑袋靠在贺沉的臂弯处,他自发的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像是对贺沉完全没有戒备心,小声地呢喃了几句什么,就彻底闭上眼,放弃了抵抗困意,在贺沉的怀里睡着了。
轻微的篝火燃烧声和海浪声还在继续,贺沉垂着眸看着江野的睡颜,轻柔的吻在了江野的眉心。
他希望江野的眉,永远不会再皱起,江野的人生,今后一切顺遂。
今晚贺沉和江野聊了很多很多,包括他们那些互不了解的过去。
江野的语气平淡,有时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他的感情好像被抽离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皱过一次眉,他将自己过去所遭受的都视作理所当然。
换江野的话来说,如果不是经历过那些,很可能也没有现在的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野甚至还笑着,笑容中带着些小得意和骄矜。
只是贺沉却很难笑的出来,他只记得自己别过了脸,看着车前的海,心里叹着心疼又烦躁的气,没有接话。
贺沉的声音低沉,他开口的瞬间显得有些困难,但很快干涩的话语又变得流畅起来。
“小野,不是那些过去成就了你,而是因为你本就了不起。”
我的宝贝,你怎么能笑着歌颂苦难?
能有今天,是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你。
挨过一切,然后还笑着的模样,是多么的闪闪发光。
江野听出了贺沉话语间的干哑,他看着贺沉的侧脸,脸上原本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贺哥,你想哭吗?
江野眨眨眼,身体朝着贺沉的方向凑了过去,他的手往下摸,摸到了贺沉的手。
他用自己小一圈的手掌,牢牢地包紧贺沉的手掌,
“贺哥,都过去了。”
贺沉听着江野的话,闭了闭眼,堵回眼眶中的热意。
他侧过头,略微还带着水光的眸子重新对上江野的眼睛。
是啊,都过去了,无论是江野,还是他自己。
贺沉扯了扯嘴角,勉强扬起了一个笑。
江野摇摇头,对着贺沉比划道,
“贺哥,不对,要这样笑才对。”
说着,江野伸出两根食指,扯开自己的嘴角,露出了大大的、灿烂的微笑。
贺沉看着这样的江野,有一瞬间的哑然,他低低地笑出声,抬手覆盖住自己的双眼,指腹不着痕迹的抹去那溢出的两道湿润。
江野笑着笑着,不知道怎么的,眼眶也有些泛红,但他只是看着贺沉,又很快将想要落泪的冲动压下。
正如江野之前所说的,他现在很幸福。
仔细想来,之前的人生中,好像都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候。
而江野知道,他今后还会更幸福,因为有贺沉在。
所以,认定这一点的江野不想哭。
从前觉得痛苦的时候,他和贺沉都没有哭过。
那就没有好不容易到了幸福的时候,还平白掉眼泪的道理。
江野凑过去,无声地抱住贺沉的腰,脑袋凑过去,自下而上的偷瞄着贺沉的眼睛。
“贺哥,你哭了?”
贺沉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抱紧了江野。
眼下江野睡着了,贺沉没有开车回去的想法,他的一吻落下,随后也抱着怀里的江野闭上了眼睛。
高级作战车的座椅很是舒适柔软,比起床也不差些什么,并且开启了休息模式,座椅自动的拼接在了一起。
车外下着雪,天空的深蓝和大海的灰蓝化作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到车窗上,化作一片雪水。
贺沉和江野就这样相拥着,伴随着细小的篝火声与海浪声陷入了睡眠,相信他们会做上一晚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