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夜深,六皇子府宅里的书房却还亮着灯。
护卫在府中来回巡逻,一道黑影从他们背后极速穿过,落到亮着灯的书房外,借由柱子挡住自己身形。
书房里,除了贺兰宁辉外,还有唐烨和周梵站在房中。
周梵说:“独孤傲竟然死得这么悄无声息,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唐烨分析着:“那件水火不侵的斗篷出现在城外,现场又有大片火烧的痕迹,可见独孤傲确实已经出事,这才被人弄到城外毁尸灭迹。”
周梵点点头,“想不到那个恨影的实力已经这么强,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唐烨看向殿下,“殿下,独孤傲一死,无失楼就成无主之楼,我们要不要趁机将其收入囊中?”
贺兰宁辉说:“失去独孤傲的协助是会有些束手束脚,但若因此得了无失楼,也算是有所弥补。”
唐烨明白了殿下的意思,心中开始琢磨怎么接替无失楼。
“不知道独孤傲死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若是透露了殿下的大计,那可就麻烦了。”周梵像是随意抱怨道。
贺兰宁辉眸子凉薄,语气近乎残酷:
“我早有此虑。赈灾的粮食衣物,水利的兴建,还有接管无失楼以后要花的费用,都是大笔的资金,我看便让这迟府的钱财全数交出吧。”
周梵和唐烨俱是一惊。
殿下的意思是要灭门吧。
贺兰宁辉看了眼燃掉大半的蜡烛,对他们说:
“这件事由周梵去办,唐烨继续去找贺兰云随,二者都只许成功,知道吗?”
“是。”
他们要找的人——贺兰云随,快速离开了书房外。
在暗处,他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头,脑海里反复响起那四个字。
“贺兰云随,贺兰云随…是谁?”
这会是他的名字吗?
不怪他这么怀疑。独孤傲死前在郁离院对着小姐使出的最后一掌,他当时没来得及在意,事后看到自己左胸前仍遗留的掌印,忽然就觉得那一掌格外熟悉。
一记寒毒掌,而他中的又是寒毒,所以几乎可以肯定,独孤傲当初袭击过他。
在最后一刻,独孤傲或许已经认出了他。
死去的瞳孔里,不只有对被杀的惊恐,应该还有看到他还活着的震惊。
而独孤傲又是这六皇子的人,所以,六皇子要索他的命。
上次在厚德楼,六皇子只是隐约看见他的背影,便一副如临大敌的凝重,满楼盘查他的踪迹。
到现在,也没放弃抓他。
什么样的人、什么身份地位,可以要一个六皇子拼了命地斩尽杀绝?
他已经肯定自己是贺兰云随。
同姓贺兰,毫无疑问,他失忆前应当也是皇子,和六皇子是宿敌。
至于究竟是几皇子,只需要稍微打听下哪位皇子叫贺兰云随便可知晓了。
议事完后,贺兰宁辉走回卧房。
刚要去点燃蜡烛,忽然一道劲风朝他的面中袭来,他迅速回手。
过了几招后,贺兰宁辉心一跳,“你是谁?!”
贺兰云随压低声音,带着试探:“不记得我了吗?你同我斗了这么久,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死去吗?”
贺兰宁辉陡然睁大眼:“贺兰云随!你果然没死!”
他张口就要叫人。
贺兰云随赶紧开口:“我的人已经带着我的消息前往都城,若我出事,你想好怎么收场了吗?”
“你还是这么奸诈。”贺兰宁辉狠嗤一声,“但你真的联系到自己的人了吗?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你怎敢只身涉险?”
“皇兄,只有你这个太子死了,我才能高枕无忧,至于你所谓的送信,自有我的人会拦截!”
太子?!
贺兰云随目光一凛。
见贺兰宁辉捏住手指,要吹哨唤人,贺兰云随凌空洒出一把药粉。
贺兰宁辉紧急捂住口鼻时,贺兰云随已经跃出房间。
他用力挥甩衣袖,大步去拉房门,才发觉自己竟然全身发软。
清脆一声,他单膝跪倒在地,抬头目光狠戾。
“竟也耍这等阴招!”
贺兰云随利用一丝时间差离开了贺兰宁辉的地盘。
他找到一个水池,看着手上的软筋散,想起小姐,极浅地弯了下唇。
洗净后他赶在天亮前回了郁离院。
到了门口后,他激荡的心情还无法平静。
他失忆前竟是太子。
他一丝不可置信也无,甚至在得知这个答案后只觉得理所应当。
虽然记忆依旧模糊,但贺兰云随和从前的模样已经大致无二了。
明亮的光线刺破灰沉了许久的天幕。
今日应是入冬以来难得的艳阳天。
贺兰云随回去换了干净的衣服后,重新站到小姐的门外,抬手预备敲门。
恰好遇上钟翊开门。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骤然紧绷。
“这个时辰,你怎么会从小姐的房里出来?”
面对贺兰云随的质问,钟翊漠然:“与你无关。”
钟翊抬步走出房门,转身关门时,贺兰云随猛地对他出手。
钟翊抬剑挡住,剑鞘的底部因此打在门上发出一声难以忽视的声响。
“钟翊?”
听到里面少女的问询声,门口的两人都停了手。
钟翊应:“小姐。”
“出什么事了?”
钟翊瞥了一眼贺兰云随,“没什么事,是我的剑不小心碰到门了,请小姐恕罪。”
“嗯,没事。”
少女的声音变得很小,显然气力不足。
钟翊将剑拿在手中,将门合上后挡在了门前。
看向贺兰云随时,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淬着冷血的微末杀意,“离小姐远点儿,否则你会死。”
贺兰云随眯眼驳斥:“你一个低贱的护卫,对小姐心怀不轨,才是该主动远离。”
钟翊扫了他一眼:“我不与贱奴多做争辩。”
随后便将贺兰云随当作地上的一粒微尘般,踏过去,离开了郁离院。
贺兰云随立在原地,冷笑一声,心中只有被冒犯的不悦,却并未被钟翊的话刺到。
毕竟前不久,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平复心情,敲门道:“小姐,我能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