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孕妇从旁边的小巷里跑了出来,拦在马车前。
“还请贵人救命!!”
孕妇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
马夫怕撞到人,赶紧勒马。
“小姐,前面有一个孕妇!”
“这娘们跑的还挺快。”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大汉提着把刀追了过来,见到一架富贵的马车,顿时大笑:
“老二老三,快看看我们撞见了什么好东西!”
老二快活一声:“今日我们撞大运了!不仅能捡个婆娘回去,说不定还能带上金银财宝!”
老三附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三个壮汉提刀走向马车,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喜意。
孕妇惊恐万状,哭声越发凄厉,期间她不停地呐喊:“肚子…我的肚子…”
见此惨状,马夫不忍地回头,犹豫要不要请示小姐。
“把人扶上来。”
马夫眼睛一亮。
是小姐的声音!
他立刻下了车架,奔向孕妇。
与此同时,三个强盗厉喝一声,将马车团团围住。
“里面的人听着,要想活命,便留下买路财,否则我们叫你有来无回!”
锵!
利剑出鞘,寒光似惊雷一闪。
三个强盗眼睛只一眨,老三便被割了喉。
“老三!”“老三!”
剩余两人凶狠地瞪着钟翊。
“你杀我兄弟,我要你碎尸万段!”
三人迅速缠打起来。
马车上,孕妇连声对余惜道谢。
“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民妇感激不尽。”
余惜温柔一笑:“不碍事的。”
见到马车上放着的轮椅,孕妇眼底微微一闪。
她的手悄悄摸向肚子里藏着的刀,脸上笑着试探:
“小姐,外面强盗可危险了,我们就这么待着也不安全,不如你跟我一起逃去官府搬救兵吧。”
“是吗?可是我自小不良于行,怕是无法跟你去报官。”
听到少女天真又委屈的声音,孕妇垂着头渐渐露出一个狞笑。
“既是个瘸子,那就好办了。”
她骤然抽出染着血的砍刀,抬头宰向这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绵羊。
“噗嗤!”
孕妇吐出一口血,手里的砍刀掉在了马车上。
她满眼震惊地看向面前不耐烦的少女。
怎…么会?
刚刚还一脸纯良无害的余惜,此时冷漠地将插进孕妇,不,贼妇心口的匕首,又用力往里摁了摁。
贼妇很快气绝身亡。
余惜随手从她肚子里掏出一团布,擦拭着指尖和下巴处的血迹。
“真是白瞎了我好不容易发作的善心。”她不满地抱怨着。
“小姐,你没事吧?!”
钟翊焦急地掀开车帘,身体探了进来。
见到马车里有个死人,他立刻握住余惜的肩膀,上下打量,见其无事才松了口气。
余惜控诉出声:“她弄脏了你给我布置的马车。”
钟翊说:“下次我给你弄个更好的。”
余惜情绪不高地应:“嗯,我要下去,这里太臭了。”
钟翊如她所愿。
余惜刚坐到轮椅上,便听到了迟仲由远及近的声音。
“女儿,女儿!”
余惜回应:“父亲,我在这儿。”
迟仲焦急地上前,“你可有事?”
他满脸忧色,围着余惜看了又看。
余惜摇头:“父亲,我没事。”
她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迟仲看向他身后不远处跟来的人,神情凝重下来。
余惜目光跟着看过去,微微一顿。
杨蓝最先过来,“存玉没事吧?我和你父亲听到这边有打斗声便立刻赶了过来。”
余惜浅笑了一下:“谢城主伯伯关心,存玉没事。”
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余惜回望过去。
是一个莫名透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杨蓝忙介绍道:“这是六…”
“钦差。”贺兰宁辉温和一笑,“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特来永嘉城救灾的。”
杨蓝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余惜闻言,只朝他点了下头。
“民女腿脚不便,礼数不周之处,还请钦差大人见谅。”
贺兰宁辉疑惑看向迟仲。
知道女儿没事后,迟仲复又变得稳重起来:“小女自小便患了腿疾,未能得到有效医治。”
“原是如此。”
贺兰宁辉对余惜说:“迟小姐受苦了。”
余惜莞尔:“民女已经习惯,多谢大人关心。”
贺兰宁辉看了她一眼,才发觉这迟小姐淡然的模样和迟老爷如出一辙,都非普通性子。
而且她长得秋月霜华,很有味道,比之都城的女子也不差。
但可惜,是个残废。
他心中冷淡地想着。
回府后。
迟仲对余惜和钟翊说了实情:“方才那位并不是钦差大人,而是当今六皇子。”
余惜平静地哦了一声。
迟仲见女儿一脸云淡风轻,却还是忍不住操心:“之后他为赈灾,定会时常在城中主道行动,你每次往返书院,记得绕道走。”
余惜轻笑:“父亲莫非怕他看上我这个瘸子了?”
迟仲心中一痛,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他佯怒道:“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迟家的千金,我的掌上明珠,就算是太子殿下也配得,他怎么就不能看上你了?”
余惜支着下巴,“那父亲就是想让六皇子看上我喽?”
迟仲一噎,无奈道:“女儿,你明知道父亲不是这个意思。”
余惜笑起:“女儿只是同父亲开个玩笑,父亲可别怪我。”
“我心疼你都来不及,岂敢对你有所责备?”
余惜假意打了个哈欠:“既如此,天色已晚,父亲,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迟仲点头。
余惜看向钟翊:“推我回去。”
钟翊下意识看了迟仲一眼,见他没反对,才上前推余惜离开。
郁离院。
贺兰云随听到门外的响动,原本就只是假寐的眼睛瞬间睁开。
“小姐,您回来了!”
“嗯,小思年,快带我去沐浴,今天我身上脏死了。”
“早已经为小姐准备好沐浴的东西了,奴婢这就伺候小姐洗漱。”
…伴随着一道关门声,所有声音远去。
贺兰云随目光落在门上的窗纸,隐约能看见斜对面被暖黄烛火照亮的地方。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还未亮,余惜就被脑海里一连串的警报声给吵醒。
“警告!警告!男主毒发!危在旦夕!世界即将面临崩塌!”
“警告!警告!男主毒发!危在旦夕!世界即将面临崩塌!”
“够了,我知道了,不要再叫了。”
警报声瞬间消失。
余惜睁开一双满是戾气的眼,不耐烦地坐起来。
缓了很久,才平复了起床气。
“思年。”
思年匆匆走进来,“小姐,怎么了?”
余惜说:“跟我去柴房。”
思年一惊,但看小姐脸色不好,便没多问,立刻为小姐穿衣。
柴房里,原本静靠在草垛上的男人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唇齿间呼出的都是寒气。
他的眉宇和眼睫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露出的手背上被青黑色的纹路爬满。
贺兰云随不想让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他努力伸出手,往门口的方向爬。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
微亮的光线下,贺兰云随只能逆着瞧见一个坐着的光影。
“救…我。”
他头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余惜说:“把人抬去房间,然后立刻去把府医找来。”
“是。”
思年闻言只迟疑了一下,便让小厮将地上人事不省的男人抬起来,预备将人放到小姐房间里的隔房。
隔房一般是下人守夜用的。
余惜说:“把他放去暖阁吧。”
思年错愕:“小姐?”
“去吧,救他命要紧。”
思年闭了嘴。
府医衣冠都没理好,就被人拉来了郁离院。
余惜朝暖阁榻上的男人轻抬下巴,示意府医:
“去给他看看。”
府医说:“是,小姐。”
虽然天还未大亮,但郁离院的动静不小,传府医的时候就惊动了迟仲。
他脸上浮起沉重的慌乱和紧张,忙赶去郁离院。
钟翊已经早早等在了门外。
“迟老爷。”
“可是存玉出事了?”
钟翊眼眸一颤:“不是她。”
迟仲疑惑:“那是谁?”
竟然能让女儿为其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钟翊沉默了。
他要如何张口承认,房间里的人是正在为一个床奴担心?
钟翊眼神越来越黯。
若不是今日,他竟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她收的床奴。
迟仲见钟翊垂眼不语,察觉到他的低落,不禁问:
“你和存玉可是吵架了?”
钟翊是他两年前在城外的官道上遇见的。
当时他从邻城谈完生意,连夜赶路回府,却在城外突遭大雨,便遇见了一身黑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钟翊。
那时他身上的血混着雨水流了满地,看着十分骇人。
迟家的下人都以为他死了。
迟仲不忍心见他曝尸荒野,才叫下人去埋了他。
谁料一碰他,才发现他还活着。
迟仲便命人救了他。
钟翊醒来后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
他强烈要求留在迟府报恩,迟仲便让他跑了一次商队来考验他的能力。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满意的,这之后钟翊便留在了迟府。
钟翊和存玉,两人向来是点头之交,钟翊敬重,存玉不屑。
不过这一个多月来,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有了不一般的变化。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钟翊对存玉的格外在意。
迟仲对此乐见其成,因为他有意让钟翊入赘,这样他的女儿就不用嫁出去受苦了。
听到迟仲的问话,钟翊摇头:“并未。”
迟仲也不深究,或许只是他们两人闹了小别扭呢?他一个做长辈的还是少插手。
不一会儿,余惜从房间里出来,见到钟翊和父亲,问:“你们怎么来了?”
迟仲说:“我和钟翊听到你这院里传了府医过来,以为你出事,便急匆匆地赶来了。”
余惜闻言,看了钟翊一眼。
门口的男人沉默得像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挺拔站着的身形和院子里苍劲的银杏树重合。
钟翊敏锐察觉到小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刚要看回去,她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眨了下眼,遮住眼底的黯淡。
余惜对迟仲说:“现在时辰还早,父亲还是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我这里没什么事。”
迟仲摇头:“已是没有困意了。”
想到什么,他叮嘱道:“今日散学若早,便多在外面逛逛,晚点儿回来也无妨。”
余惜挑眉:“父亲现在又不担心我碰见那六皇子了?”
迟仲扯出一个苦笑:“乖女儿,你总是这般聪明。”
他浅浅叹了口气,交代事实:“今日六皇子和你城主伯伯都会来府上,一起商议赈灾的事情。”
余惜问:“为何不去城主府或者六皇子自己的地方?反而要来我们一个商人家里。”
迟仲有些讪讪:“昨日喝多,因而有些多嘴,说起家中的藏品,引起了六皇子的兴趣,这才让六皇子把商议事情的地方顺便定在了迟府。”
余惜点点头:“既是如此,便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大可不必为我忧心,我若见到那六皇子,必然是逃之夭夭了。”
迟仲无奈失笑。
只觉得最近的女儿不如从前阴郁,时而会活泼地同他开起玩笑。
这样也好,总能叫他心底的负罪感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