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
爱丽丝连忙竖起耳朵。
她听到青年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安抚道:“梅斯默女士,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我将庄园主留下来的那瓶药剂给了你,而你的恋人喝后,他的躁郁症明显得到了缓解。”
“我付完了佣金,你却在此刻告诉我,你要退出。将我们之间的合作撕掉,这未免太过无信。”
“梅斯默女士,您的家族,就是教您如此处理合作伙伴的吗?用完即扔?”
艾达居然姓梅斯默?
爱丽丝心中节拍一停。
梅斯默家族可是相当有名的贵族,其家族的成员多半担任着执照医生,法官,药商等体面而又报酬丰富的上等职业。
随着奥尔菲斯的质问,餐厅内陷入了沉默。随后,艾达才道:“可是你骗了我们。你只说让我为你工作,你就能帮我治疗埃米尔。你没有说,你把我们诓骗来,是玩什么游戏?!”
“昨天晚上,埃米尔又发病了,比之前更严重。我需要药物,我需要正规的药物!管家却把我拦下来,说现在庄园内的人不许出去,你到底要做什么!”
“艾达……”
埃米尔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与颤抖,
“快,你离开这里。我闻到了,阴谋和死亡的味道……”
“埃米尔,不要勉强自己思考。放松,放松,深呼吸。”
比起自己的安危,艾达只关心埃米尔的情况。
“梅斯默女士,我需要提醒你。这场游戏一旦开始,在决出胜负者之前不可停下。另外,庄园主确实是邀请你来工作的。你的工作内容,就是帮助我赢下这场游戏。”
帮助。
奥尔菲斯用了这个词,仍然将自己摆在了参与者的位置。
随后是一阵衣料的拉扯摩擦声,奥尔菲斯似乎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递过去——
“只要你认真工作,我的佣金一定会令你满意的。至于无法离开庄园?呵,为什么要去借助那些无用的药物。试试庄园主留下来的好东西,这可是目前最有成果的一批。”
爱丽丝鼓起勇气,眼睛从墙边露出一角,偷偷望去。
她的视力不差,看到奥尔菲斯递出来的,赫然是爱丽丝在服用的第一款药剂!
不过,比起爱丽丝用的那款。奥尔菲斯给艾达的,瓶子上面多了一个奇异的符号。
像是某种扭曲交织而生的蕨类植物。
庄园药剂的改良品?
爱丽丝猜。
艾达犹豫着,挣扎着,最终接过了药剂。
奥尔菲斯拍拍她的肩,语气温和:“梅斯默女士,只要你能收到足够多的佣金,那我相信你的恋人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你知道的,你的父亲,老梅斯默不赞同你们的婚事,甚至扬言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如果你能治好恋人,或许就可以带着他重返梅斯默家族。你和他的人生未来,就在你的努力中了。”
看着像一条巨型犬黏着她的埃米尔,艾达垂下眼眸,道:“父亲不认可的从来不是埃米尔的病,而是埃米尔的姓氏,他的出身。”
奥尔菲斯笑吟吟道:“是啊,你总不能让恋人一无所有。”
“好好工作。等我赢下这场游戏,就结束了。”
“……那游戏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开始?呵,从你们踏进庄园时,就开始了。放心,你会成功的。”
奥尔菲斯熟练画完大饼,提议道:“还没吃吧。早餐来点华夫饼怎么样?或者乳酪,配一份红茶。”
他拉开椅子,邀请艾达与埃米尔落座。
余光察觉不对,奥尔菲斯猛然转头,看向外面。
餐厅的门口便是入户厅和上楼的楼梯。奥尔菲斯犹豫一阵,没有说话,只是悄悄走出。
入户厅和一楼楼梯上皆没有人,仿佛他刚才余光看到的那一抹扭曲的影子是错觉。
奥尔菲斯转过身,背对着楼梯,顺手带上餐厅大门。
藏在入户厅另一侧,借楼梯做掩护,几乎是半蹲在那里的爱丽丝没有立刻露头顺着楼梯上楼。
她按照自己的记忆,贴着墙边往后走,绕去起居室。爱丽丝准备在起居室里藏下,另找机会回去。
果然,仅仅只有几秒的时间,餐厅大门又被推开。去而复返的奥尔菲斯看着仍旧空荡荡的楼梯,不信邪的再一次搜查了一遍。
“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一无所获的小说家喃喃念道,彻底放下心。
顺利逃过一劫的爱丽丝返回房间。她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一本笔记,然后从上至下,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听到的话仔细记下来。
“游戏已经开始了么?”
爱丽丝脸色凝重,默默思量着。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这场游戏的胜者能活下去,而败者的结局……
基本是死。
她是来拖奥尔菲斯回人间的,自然不能让这场游戏出现死者。可四位参与者已经形成浓浓的竞争氛围,庄园主许诺的奖励是无形的绳索,牢牢套住他们。
爱丽丝静等到天黑,楼下灯火亮起,略微驱散了外面的黑暗。
这次不需要她挑选时间下楼了,因为老管家已经亲自来请人。
所有人聚集在餐桌旁,平日不见踪影的女仆沉默端着菜摆上,一道又一道。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伽拉泰亚问道。
奥尔菲斯推了一下他的眼镜,和气道:“好丰盛的一餐。不过现在离圣诞节还远吧,连火鸡都摆上来了。”
艾达与埃米尔单独坐在远离众人的另一侧,一言不发。
伽拉泰亚左右看看,目光瞄到沉浸在食物香气中,面带微笑的海伦娜,本来要张开的嘴又闭上。
爱丽丝猜——她大约想说,这简直是最后一餐的配置。
没有人扫兴,众人默契错过这个话题,转而享受起丰盛的晚宴。
高脚杯盛上红酒,摆放在了众人面前。海伦娜摆摆手,示意自己喝不了。
“我帮你喝。”伽拉泰亚说。
“好呀,那管家先生,我的这杯不用撤了,请您再为我端一杯果汁吧。”海伦娜纵容她。
“埃米尔,你吃这个。”
艾达拿起一块苹果派,喂到不知道吃什么的埃米尔嘴边。
“艾达,也吃。”
高大的青年张嘴咬下,合口的食物让他心情明显愉悦,嘴角也有了点笑,主动反喂起艾达。
爱丽丝瞥到这一幕,牙酸般摇摇头。
“记者小姐,喝一杯?”
奥尔菲斯忽然抬起手,主动前来碰杯共饮。
爱丽丝没拒绝,仰头酒下肚,她举起酒杯隔着玻璃看对面脸色微红的青年。
“记者小姐在看什么?”
奥尔菲斯问。
“看故人。”
爱丽丝答。
奥尔菲斯摸摸脸,笑道:“看来记者小姐的故人,和我长的有几分相似。”
或许是酒意上头,爱丽丝明明知道不可以,但还是很认真地说:“如果我说,我在找的故人就是你呢?奥尔菲斯。”
“不可能的。”
奥尔菲斯收回手,身子向后仰,言语淡淡,
“我的故人,在千山万水之外。山水重重,暂不可平。”
“是吗?”
爱丽丝垂下眼睫,呼出一口酒气。
天边响起了打雷声,又有一场暴雨即将袭来。
老管家带人前来收拾残局时,顺便也宣布了明天下午,庄园游戏即将正式开始。
他彬彬有礼,为酒足饭饱的客人们讲述游戏规则——
“本次的游戏参与人员,是由主人亲定的。明天等客人们用过午饭后,请跟随引路的女仆,登上庄园后院的马车。”
“马车会送各位客人前往游戏场地。请注意,场地内共有两扇大门,游戏开始后会全部上锁,无法打开。客人们需要在场地内搜索寻找未破译的密码机,尝试进行修理破译。”
“破译密码机所需的密文,已经贴在每台密码机的正面。聪明的客人能加快点破译速度,不是很能理解的客人则会减慢。大约来讲,都需要几分钟的破译时间,快慢按秒来算。”
“破译完成5台密码机后,紧闭的大门会自动通电。客人们可以通过输入大门密码,打开大门后成功逃生,即算游戏成功。”
“请注意,场地内游荡着负责抓捕各位客人的惩罚执行人。客人可以利用场地内的板窗来进行周旋,一旦被抓到,就会被惩罚执行人送上处刑台。”
管家说到这里,艾达打断了他的话——
“惩罚执行人?处刑台?你真的在说一场游戏的规则吗?这两样东西,不应该存在真人游戏里吧。”
管家扬起笑容,谦卑道:“客人误会了,这些名词只是主人定下来的,帮助客人理解。实际上,游戏不会损害到客人们的生命。上了处刑台后,处刑也有一个倒计时间。在倒计时间之前,如果有其他客人前来援救,被处刑的客人即可被救走。”
“没有人救,或者处刑时间到了也没关系。”
管家笑容加深,皱纹叠起,
“不过只是游戏失败,客人会被提前送回庄园,等待其他客人被淘汰,或者打开大门成功逃生。”
“就只是一个比较刺激的游戏而已。”
“在游戏内进行任何行为,比如破译密码机,牵制惩罚执行人,帮助或者援救队友,逃出大门,都有加分。上限12,000分。游戏结束后,不是谁逃出了大门就赢了,而是谁的总得分最高就赢了。”
“当然,如果没有一个人成功,那这场游戏就是隶属于庄园的惩罚执行人赢了。”
管家和气补充完最后一条规则,
“如果一场游戏逃生的人太多,出现了多个最高分。那主人会进行第二场游戏,务求保证只有一位胜利者。胜利者可许下心愿,所祈求的一定实现。”
“如果各位客人还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仔细询问我。”
爱丽丝靠着椅子背,稍稍松了口气。
第一场游戏和她参与的最后一场游戏的规则基本一致,她很快就能理解,并且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
可其他参与者就不一样了。
压抑不住的私语声响起,带着对规则的探讨,以及对其他人的忌惮。
出乎爱丽丝意料,海伦娜不仅与伽拉泰亚交好,还与奥尔菲斯也达成了一定的同盟关系,三个人凑在一起。
艾达照例与埃米尔绑定,偶尔看向信任奥尔菲斯的海伦娜与伽拉泰亚,目光中透露着嘲讽。
伽拉泰亚以为自己团结了三个人孤立小情侣,没想到在小情侣眼里是他们三孤立俩残疾人。
爱丽丝觉得很有意思,一时没忍住,笑出声。
“唉,对了,还有爱丽丝小姐。”
听到爱丽丝的笑声,海伦娜犹豫着,发来了组队申请,
“爱丽丝小姐,帮助以及救援队友也有得分,而且你也肯定希望如果被惩罚执行人抓住后,会有人来救你吧。要不,你加入我们,这样我们就有4个人了。”
“除去互帮互助,其他的在破译密码机牵制惩罚执行人里面,我们就各凭本事。怎么样?”
伽拉泰亚沉下脸,拉了拉海伦娜的袖子。盲女转过头,爱丽丝隐约听到她在解释着——“爱丽丝小姐不是你说的那样啦,她刚刚的笑声很轻松,不像是怀有目的的样子……”
爱丽丝失笑。
她在到处偷听摸线索,伽拉泰亚也在不遗余力的洗脑海伦娜啊。除了奥尔菲斯,伽拉泰亚没管……
?
为什么不管?
爱丽丝悚然一惊。
如果伽拉泰亚是想制作一位属于自己的好友,那她为什么不阻止,甚至是在有意的让海伦娜接触奥尔菲斯?
爱丽丝脑海里浮现下午艾达的话,意识到奥尔菲斯以工作的名义,不止邀请了一个人。
另一个,多半是……伽拉泰亚。
他对伽拉泰亚的话,大致也是工作的内容,就是帮助他赢得胜利。
邀请了两位都曾经取得不俗成就,而现在过得很落魄的人,双面下注,让她们互斗互争。
偏偏,奥尔菲斯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才是看得最清楚,胜券在握的那一个。
看着艾达与伽拉泰亚偶尔交错的目光互相鄙视,爱丽丝鄙视看了一眼奥尔菲斯,顺便拒绝了盲女的组队邀请。
“好吧。不过,等进入游戏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爱丽丝小姐你开口,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海伦娜有些遗憾,但并没有干脆利落的割席,而是释放着自己的善意。
爱丽丝点点头,看向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如果伽拉泰亚受到了奥尔菲斯的邀请,以工作的名义。
艾达同样受到邀请,也是以工作的名义。
她们都知道,并且清楚自己是在为奥尔菲斯工作。
埃米尔是艾达的家属,也是奥尔菲斯拿捏她的弱点。
那海伦娜,为什么会来这里?
看她的表现,她之前,绝对不认识奥尔菲斯。
海伦娜,才是这场游戏唯一一个,毫不知情的玩家!
这场实验的重点在哪?
爱丽丝可以肯定,如果下午奥尔菲斯的话没撒谎。那,所谓的游戏已经开始了,就是指海伦娜已经,开始参与游戏了。
只是她本人一无所知。
这场游戏的重点,在于海伦娜这个心地善良的盲人女孩身上?
奥尔菲斯要拿她试验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