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天明！天明——”
秦嫣分开人群，直接扑倒在万天聪尸体上，拼命地摇晃着。
“天明，天明，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啊！你昨天还说，要照顾我一辈子，还说要帮孩子洗尿布，天明，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啊！”
“天明，你起来，你起来呀！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我是秦嫣啊，你最爱的秦嫣啊！”
“天明，你起来，起来，我不许你这么躺着，我不许你这么偷懒，天明，你起来，起来！”
“天明！天明！你知不知道，没了你，我的天就黑了……”
秦嫣全然不顾形象，哭嚎着，摇晃着，希望怀里的“万天明”能够给她一点回应。
可人都已经那样了，又怎么可能再给她回应？
也亏得是万天聪连摔带撞，已经彻底没了，但凡还留着一口气儿，秦嫣这么摇晃，也得给他彻底摇晃没了。
秦嫣伤心倒也不是假的，虽然她是想利用万天明，想让万天明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便宜爹，可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尤其是今天，当她咬牙买下那两件一样的短袖，换好了两人站在一起，她真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她多希望，时间就那么停住。
甚至，她曾经想过，放弃那棵直插云端的参天大树，就跟万天明作对普通夫妻，在生产队过一辈子平凡普通的日子。
可她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成为人上人的诱惑，她不想一直如蝼蚁一样，卑贱的活着，她不想再过那种谁来了都能踩上一脚的日子。
她不甘心，她如此优秀，她如此清醒，不该埋没于草莽尘埃，她值得更大的舞台，她要爬上去，她要跨越阶级，登上云顶，看看那上面的天宫，到底什么样子。
她知道这条路千难万险、千辛万苦，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早就没了回头路，再苦再难也只有坚持。
她宁可半路跌下来，粉身碎骨，也不想继续在地上匍匐爬行。那样的日子她过够了，真的过够了。
她知道，很多事情，从生下来就是注定的，想要改变，就得付出代价，所以她一直咬牙努力，很少抱怨。
她真的真的已经倾尽全力，可老天居然给她开这样的玩笑。
她好不容易征服万天明，两人有了夫妻之实，眼看就要组成幸福的一家，现在却什么都没了，让她怎么能不哭？
她哭这个自己爱过的男人，也哭自己的心酸不易，孤独无助。
世人只当她这样的女人不齿，可谁又愿意了解她的不甘？
她从来没敢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更不敢觉得自己是个好女人，她只不过是想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秦嫣抱着“万天明”的尸体，把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摇摇欲坠。
看得周围人也是频频叹息，都觉得这姑娘太痴情，太可怜。
陈大美终于哆嗦着脚，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秦，秦丫头，这，这是怎么了？这，这地上是谁？”
秦嫣泪眼看向陈大美，也顾不得这几日两家的仇怨，一把抱住陈大美，就开始嚎哭。
“婶子，婶子，天明被车撞了，天明没了。”
“上午我们还一起逛街，我们还手拉着手，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
“婶子，天明没了！没了！”
秦嫣抱着陈大美，泣不成声，她从来不曾哭得这么狼狈，鼻涕眼泪全都混在了一起。
陈大美刚才还担心自己哭不出来，可看到“万天命”那张被撞得变形的脸，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挖掉了一块，疼得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眼泪也跟着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
两人抱着痛哭一场，直到百货大楼的领导打发人去报了警，警察叔叔过来，两人才被拉开。
人怎么也是没了，这么多人看着，事情也很清楚，秦嫣和陈大美跟着回去了解了下情况，叔叔就让她们回家去，通知家里能做主的过来。
等家里人签了字，尸体他们就给火化了。
秦嫣和陈大美失魂落魄地从警察叔叔那里出来，没有直接去找回团结公社的车，而是又去了医院。
现在，万天明已经没了，她只能抓住张顺。
张顺躺在床上，确实干不了那事儿，可她跟万天明干过。
现在，万天明死了，张顺那么喜欢自己，又跟万天明关系好，大不了自己少要点彩礼，一定得说服张顺，让他替万天明养孩子。
她擦干了眼泪，拽平了衣服，又到医院的水龙头边，洗了把脸，甚至，她还背着陈大美，偷偷照了照镜子。
眼睛哭得很红，眼眶全都肿起来了，眼睛里边还带着没干的泪水，鼻头也是红的，但脸上很干净，因为被泪水泡得久了，皮肤反而显得更加细嫩。
这副凄楚伤心，却又努力坚强的模样，比擦了雪花膏还漂亮。
整理干净，形象没有问题，秦嫣才和陈大美一起上了医院二楼。
夏天天热，张顺病房的门没关，床边果然只有张顺爹和张长贵，张顺还一直在问，秦嫣怎么还不来看他？这都中午了，明明说好了，就是晚上去县城朋友那里住一下，一早起了就来医院，可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没见人？
张顺爹只能安慰她，说人家秦丫头是有工作的人，当老师的，她县城的朋友也是当老师的，万一有点什么事儿，需要她帮忙呢？毕竟是在人家那里住，也不能不帮吧。
让张顺等等，秦丫头那么惦记他，不可能一天都不过来的，再耐心等等就行。
张长贵脸色明显已经不怎么好看了，想数落张顺几句，可张顺躺在床上，他又不想现在刺激他。
就算别人看不明白，他张长贵可不傻。那秦嫣要是没问题，万天明为什么不娶？
他一瞅万天明那俩眼睛，就知道他脑子比张顺好使，张顺确实憨厚老实，没坏心眼，可脑子一般，看事儿看人，绝对没有万天明明白。
张顺跟秦嫣相处才一天，一天啊！不是一年，也不是一个月，就一天！
就算张顺早就偷着喜欢人家，俩人发展也太快了吧？张顺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招不招女孩子喜欢，自己能不知道？
就这么一天，俩人就如胶似漆了，这秦嫣能是正经女人？
为这个，张长贵还专门试探了万天明，问万天明跟秦嫣断干净了没有？
别看万天明借口找得好，说是凑不出彩礼，娶不起，他根本就不是为那个，他就是不想娶。
当时张长贵就知道，秦嫣这个女人不行，不能娶，看了昨天下午秦嫣那个表现，看了张顺爷俩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那个模样，张长贵更加坚定，绝对不能让张顺娶秦嫣，不行就是不行。
就算棒打鸳鸯，被骂成封建大家长，也在所不惜。
这事儿，他张长贵说了算。
就这么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