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有多果决，回来的就有多不情不愿。
毫无疑问，梅一诺现在走，商曜有十有十一还是得死在这儿。
一是天气冷他衣着单薄，二是他现在这模样，基本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梅一诺对商曜的初印象不坏，就他那副身体，遇到她这样出手就救回了半条命的活命保障，居然真做到了保密，不纠缠，不添麻烦，实属难得。
至于谢，那不是梅一诺救人的初衷，有没有都无所谓。
当然他那副态度极有可能是真不想活。
这就有些像刚重生的她了。
不想活不想活的，现在不也活的很好，甚至还能给人添点儿堵。
梅一诺又蹲到了商曜身侧。
商曜根本没力气说话，只虚弱抬眼，那眼神仿佛在问，“又回来做什么？”
梅一诺一脸的你能拿我如何？
“又没死成，是不是很遗憾？”
商曜疲倦的躺着，声音有些虚幻。
“小孩儿，善心不一定有善报，你这一身本事用的不好是会招祸的。”
梅一诺双手抱胸，不以为然，“这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商曜微微扯动嘴角，似是想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却因身体虚弱只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赶紧走吧，学生要有个学生样，晚上别乱跑。”
啧！
真听不了一点儿。
“少操闲心，我当不了好学生，住哪儿？”
“走。”
“……”
梅一诺压下起身就走的心，耐着性子，“住酒店去？”
“走，别管我。”
“……”
她一把将人从地上拽的坐起，“真这么想死？仇报了，恩了了？一点儿念想都没了？”
商曜被她这一拽，不禁闷哼一声，脸色愈发苍白。
他缓了缓，才看向梅一诺，“再不走，我会把它当做第三次救命之恩。”
梅一诺慢半拍想起，这人几分钟前说过，再救他就要以身相许，不由冷笑，“真是好别出心裁的恐吓。怎么办？姐天生反骨，还真就救了。”
她不再废话，架起人就往自行车去。
商曜垂着头，一点儿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你为何一定要管我？”
梅一诺扶着人，商曜的全部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重倒是不重，就是这货太高了，姿势别扭。
“姐闲得！”
话落她把商曜按在了车座上，就这软面条让他自己坐或是扶着她都没可能。
人依旧倚靠着她，她还要扶着车头，真不是一般的累。
果然反骨也没那么好长。
“除了自然规律，我若想死，那一定是这个社会不欠我，活腻了，而不是被人逼得活不下去，你哪种？”
丝丝的暖从小孩儿身上蔓延进他的身体，商曜恢复了一丝气力，却任由自己继续倚靠着。
他在心底问自己，属哪种？
然后得出答案，哪种都不是，逼得他活不下去的是良心。
从娘胎里带出的病，注定他活不过二十五，家里一直在耗费巨资为他续命。
他们瞒着他，投资了那座岛，那里造下的孽，他都有份。
他第一次遇到小孩儿就是意外知道了那座岛的存在，小孩儿给了他结束罪孽的机会。
于是他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毁了那里，现在除了病痛，想他死的人数不胜数。
对家人，他无权置喙，更不想因此给他们招祸，只想用自己的死来平息事端。
可死也死不安生，被个疯女人逼得逃到了这里，赶上病发。
本以为这回是真结束了，哪知又到了小孩儿。
她完全不知道救他会给自己惹上了多大的祸事。
商曜现在只剩一个念头，不能让那些人发现她的存在，他现在护不住她。
他深吸口气，用尽身上刚恢复的一丝气力从车上倒向路边。
梅一诺能拉住他，却没拉。
多疼一疼说不定脑子会清醒些。
商曜瘫倒在地上，半晌一动不动。
梅一诺并不担心，等到药效起，只要他不自我了断，三五年随便活。
她双手插兜，走过去踢了踢商曜的胳膊。
“你该恨你这张脸，但凡再丑那么一分，我可能都长不出这根反骨。”
商曜半个字都不信，真觊觎这张脸的人他见过太多，那些痴迷狂热的嘴脸每到午夜都是噩梦。
他在这小孩儿眼里，连惊艳都没见过。
“走吧，就当从没见过我，以后也别在人前显露你的医术，你不知道人心能肮脏卑劣到什么程度。”
梅一诺顿觉无趣，年纪轻轻的说话一股爹味，白瞎一张好脸。
“把你的脸划烂，这样，说不定我的反骨就会缩回去，你要死要活都跟我再没关系。”
“好。”
商曜应得果断，手却没有半丝力气。
“我帮你？”
梅一诺拿起一根小拇指粗的树枝，断口那处在他脸上游走。
“我自己来。”
他若真死在这儿，警察查起来若是有小孩留下的痕迹会很麻烦。
梅一诺一眼洞穿他的心思，坦言，“你可能不知道，比起救人，我杀人更厉害，所以不用担心那些警察能查到什么。”
“……”
商曜有一瞬的反应不及，他是知道这小孩儿不是普通人，他在咖啡厅也领教过她的锋芒，可能把杀人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还是有些惊着他了。
关键这孩子长了一张很具欺骗性的脸。
太乖太娇弱。
“你，你不要做危险的事。”
梅一诺语气幽幽，“这就要怪你了，要死应该死远点儿，死到我面前，能怎么办？只好救了。
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你死了，就能当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吧！”
商曜定定看着她，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犀利了吗？
“我不想连累你，若是……”
“晚了。”
梅一诺粗暴打断。
“你的那些人跟在我身边就是最闪亮的灯塔，他们会退走，你该不会以为事情就了结了吧！
当然，我自愿救的人，所以有麻烦那也是我自找的，之后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若不是我……”
“你不是只想着死吗？怎么，死之前把他们一拨儿带走？还是变成鬼来守护我？”
“……”
商曜不说话了，小孩居然察觉到了有人在调查她。
那些人的确不是会轻易罢休的性子，他留给小孩儿的那点儿东西好像真不足以弥补自己带给她的麻烦。
“我先清理掉那些人。”
“又想活了？姐为你这张脸破例了两次，够了。现在我要收报酬。”
话落，姑娘手里就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