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以正生性狭隘,见不得旁人日子顺遂,哪怕是对那些为他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之人,亦是如此。
廖建元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本以为自己谋得校尉一职,且被分到黑营,便能与辛允相见,可应以正暗中作梗,偏将他遣去了白营。
如此一来,他与辛允仿若置身于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成了对立阵营之人。
酉时。
军营中气氛肃穆。
孙恩民高声传令,“众将士听令!速速集合,今日带你们结识新来的校尉!”
士兵们迅速在擂台前列成整齐队列,如同一排排苍松。
孙恩民抬手,指向一旁的廖建元,“这位便是新来的白营校尉,廖建元廖校尉!今后,尔等需听从廖校尉调遣,不得有误!”
“廖校尉好——!”
士兵们齐声高呼。
廖建元的思绪骤然飘远,只因他在队列中,一眼便捕捉到了辛允的身影。
眼前的辛允,模样已与往昔大不相同,身形更为硬朗壮实,如此变化,想必是在这军营中吃了无数苦头。
而台下的辛允,目光触及台上那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映入眼帘,怎么也没想到,多年未见,再会之时,竟是在军营中,且对方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校尉。
往昔种种,一闪而过。
孙恩民转过身,“廖校尉,这往后营中弟兄们的训练,便交由你全权监督!切不可懈怠。”
言罢,他微微点头,以示嘱托,而后离去。
所有士兵严阵以待。
廖建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挪开紧盯着辛允的目光,他心里清楚,军营乃规矩森严之地,自己初来乍到,若不施展些手段,立威树信,日后怕是难以服众。
“众将士听令!即刻整队,奔赴靶场演练箭术!今日哪营脱靶之人多,晚饭便免了!”
士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行动,井然有序地朝着靶场奔去。
片刻。
众人抵达靶场。
这靶场位于军营一隅,地势开阔,四周黄土飞扬,地上的尘土被无数双军靴反复踩踏,远处,一排箭靶伫立,靶身布满密密麻麻的箭痕。
白营与黑营的士兵们依令分开,他们两两一组,手中紧握着长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千人齐聚靶场,一场激烈较量就此展开。
起初,弓弦震响交织,士兵们箭无虚发,场面好不热闹,但随着时间推移,差距逐渐显现。
白营士兵出手,箭似流星,稳稳扎入靶心,命中率颇高,反观黑营,虽也奋力施为,可脱靶、偏靶的情况时有发生。
没过多时。
这场比拼便落下帷幕。
胜负结果一目了然,白营拔得头筹,究其缘由,白营平日里伙食丰盛,将士们营养充足,体格健壮,且他们常外出剿匪,甚至有过征战沙场的经历,实战磨砺让他们在体能与骑射技艺上都更胜一筹。
相比之下,黑营因训练资源有限,实战机会少,在这场较量中便稍显逊色。
廖建元将这场比试的结果尽收眼底。
白营大获全胜,黑营的表现却不尽人意,他并不知晓白营因伙食与实战经验而占优的内情,只当是黑营众人训练时偷懒耍滑,才导致如此悬殊的结果。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黑营队伍中搜寻,最终定格在辛允身上,心中顿时一阵纠结,辛允身处黑营,实在于心不忍对其进行惩处,可身为校尉,若对黑营的糟糕表现视若无睹,不加惩处,必定会被视作纵容偏袒,往后如何能在军中树立威严,让众人信服?
况且,只需再过短短数日,便是外出剿匪、建立功勋的时机,这等良机,千载难逢,关乎他与辛允重续往日情谊、携手奋进的绝佳契机。
可眼下,瞧着黑营在射靶比试中的糟糕表现,廖建元心里明白,若想在剿匪时让黑营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当务之急是让他们有所警醒、迅速提升。
他面色一沉,“罚你们加训一个时辰!倘若有谁敢违抗命令,杖责三十军棍!”
黑营的士兵们迅速俯身,抄起地上的弓箭,他们迅速散开,站定在靶位前,一个个屏气敛息,拉弓搭箭,开始新一轮的射靶练习。
弓弦声声,不断震颤,箭镞带着呼啸之声,朝着靶心飞驰而去。
然而,尽管他们全力以赴,可训练成果依旧不尽人意,脱靶的箭矢散落一地,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们的疲惫与力不从心。
不知不觉已至戌时。
由于先前的惩罚,他们练完后连一口饭食都没有,个个饥肠辘辘、精疲力竭,只能相互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一心只想赶紧回到营帐,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好好躺一躺,缓解这无尽的疲倦。
而在这一众士兵拖着步子散开之时,唯有辛允被廖建元单独传唤。
戌时一刻。
廖建元营帐中。
“沐霖,折腾许久,定是饿坏了吧?快过来用些吃食。”
廖建元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手里还拿着一张刚出炉不久的大饼,放在了桌上,他看向辛允,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抬手示意,“来,汤还滚烫着呢,喝上几口,也好暖暖身子。”
眼前的廖建元,笑容依旧和煦,语气仍旧温柔,一举一动,都带着往昔的影子,仿佛还是那个与自己一同惩恶扬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然而,历经军营磨砺的辛允,早已今非昔比。
在军营中,除了军令如山倒,无人敢违抗,还有众将士们同甘共苦,荣辱皆系于一身。
如今,黑营的兄弟们因为训练不佳,被罚没了晚饭,此刻正饿着肚子,疲惫地躺在营帐里。
若自己独自享用这美食,便是将同袍们的困苦抛诸脑后,如此行为,实在有违自己在营中所坚守的道义与情谊。
“廖校尉,若无其他事,属下先行告退。”
辛允垂首后,便利落转身,准备迈步离开营帐。
“沐霖!”
廖建元急忙出声唤道。
辛允脚步顿住,却并未回头。
廖建元缓缓走近,轻声问道,“自我们上次分别已过去多年,重逢于此,你……当真没有只言片语,想与我倾诉?”
“能看到你平安,便已足够。”
“……”
廖建元心中一痛,终是咬了咬牙,追问,“……那你我曾经定下的婚约,又该如何?”
营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唯有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相对无言的身影,过往的情谊与当下的窘迫,在这一问一答间,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