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扑上来扶起沈枭垚,站在不远处的太监飞身上来压制住瞎了一只眼睛倒在地上挣扎的刺客。
秦渊快步走来,走到被景泰搀扶起来的沈枭垚跟前道:“你没事吧?”
沈枭垚有些惊魂未定,她撑着景泰的手站了起来,面色发白的看向被太监扣跪在地上的人,鲜血四溅。
被压制的婢女一只眼中扎着竹簪,她口鼻流血,面目狰狞,已呈必死之相。
场面骇人,沈枭垚收回视线对秦渊摇了摇头。
杨皇后已经被窦嬷嬷护在身后,她离沈枭垚和刺客更远些,受到的惊吓也小些,此时指着太监道:“快叫太医,别让她死了!”
是她叫沈枭垚来的,这很容易使人误会是她要杀沈枭垚。
可是竹簪扎得太深了,那婢女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她似乎对沈枭垚也没有太大的怨恨,只是恨恨的盯着杀了他的秦渊看,然后慢慢地惊惧颤抖,失去生机。
扣押着她的太监不得不拖住她,以防止她瘫倒在地上。
杨皇后见她死了不由得愣了,她仓惶的对上沈枭垚的视线,有些艰难的道:“不是本宫要害你。”
沈枭垚没答,而是转脸看向秦渊道:“侯爷怎么在这?”
秦渊看向已经死了的刺客道:“将她拖出去吧。”
几个太监忙看向杨皇后,杨皇后想问什么,但是刚一张嘴就反应过来,转而抬了抬手道:“将她拖出去。”
等太监拖走了尸体,宫女擦了地,她才紧紧盯着秦渊道:“你知道有刺客?”
秦渊没答,只是对她抱拳行了个礼道:“臣不知,臣只是路过此处,但是谁会想杀她,娘娘不知道吗?”
这话隐含深意,杨皇后面色难堪:“你的意思是跟本宫有关?”
沈枭垚根本不记得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抛开幼年逃跑的经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面临死亡,如果没有秦渊,也许她这会儿已经死了。
听见杨皇后的话,她上前一步,站到秦渊身旁对杨皇后道:“娘娘,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应该还没忘记。”
杨皇后有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枭垚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你总是助纣为虐。”
这句话就已经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了,她又道:“我来找娘娘,原本也不算给你机会,不过事到如今,咱们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杨皇后下意识跟了两步道:“等等。”
沈枭垚已经下了台阶,杨皇后有些急切道:“不是本宫助纣为虐,是你处处与本宫作对,青雀也好,你也罢,没有一个肯听本宫的话!”
这也算是她的真心话了。
沈枭垚停住了脚步哈哈大笑,笑得整个凉亭所有人都听的真真切切,笑得杨皇后有些生气了,她转过头看着杨皇后嘲讽道:“你不会真的以我们的母亲自居吧?”
不等杨皇后回答,她已经转过头走了。
秦渊向杨皇后行了一礼,便跟着走掉了。
沈枭垚走到溪水边才停下,回头看着秦渊道:“你知道是谁?”
秦渊来得太巧了,连杨皇后现在都很清楚秦渊恐怕是知道了来龙去脉。
自从上次翻脸,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秦源盯了她一会儿道:“你杀了游盛。”
沈枭垚没有说话,只是跟秦渊对视,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她才道:“是太子?他发现是我杀了游盛?”
秦渊点了点头:“恐怕是游盛的死法让他想到了你,他原本就有些惊弓之鸟,自然怀疑游盛的死以及自己的脚,会不会都跟你有关系,不如索性杀了你。”
沈枭垚眼中的情绪渐渐归于平静,她看着潺潺溪流道:“多谢你。”
她很少这样郑重地跟秦渊言谢,两人也很少有这种一切挑明后的平静。
她对景泰抬了抬手,等景泰走远了她才道:“秦阁老的身体还好吗?”
既然秦渊也是重生,自然也很清楚自己的祖父时日无多,他面色有些凝重道:“不太好。”
沈枭垚无声的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办法,生老病死,除非神仙。”
秦渊对这件事一直很理智,祖父已经七十多岁了,这在历朝历代都算高寿,他也曾想过叫太医吊着祖父性命,可祖父自己对生死十分豁达,他已经在这世上待够了,只想体面的离开,不想缠绵病榻,不人不鬼。
秦渊觉得难过,但是他和父亲都选择了尊重祖父的意愿。
沈枭垚见他不语又道:“前世,阁老对我也算有教导之恩,今生不能跟他读书了,也算一桩憾事,他不明白,我便不去看他了,你替我谢他吧。”
沈枭垚说完举步要走,对秦渊摆了摆手道:“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秦渊眉头皱起:“太子要杀你,你不怕?”
沈枭垚头也没回:“他不会有机会了。”
太子本来就是泥菩萨过河,刺杀沈枭垚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因为秦渊打断,他的败局已定。
沈枭垚遇刺的事情并没有传到皇帝耳中,一是杨皇后自然会瞒着,二是皇帝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女儿。
炎夏已过,初秋刚至。
御都以外的战报如同雪花一样呈送到皇帝的案头,他看一个便惊骇一分,接着阅览的臣子战战兢兢,生怕更加触怒皇帝。
西羌洗劫了崇州以南,西亳,西羌和宛州连接的要塞!
南罗骚扰了南凌边境,夺走了几千担粮食!
益州道有大批山匪出没,杀百姓杀官员!
许州的战火到现在也还没有平息!
皇帝几乎是又恨又怒,叫群臣想办法,想不出办法谁也退不出勤政殿。
站在殿门口的官员腿肚子都是抖的,乱了,乱了,当真要天下大乱了。
初秋的风裹胁着寒气吹得他们瑟瑟发抖。
庆阳大街上,路过的名门贵眷清晰地听到从秦家传来的丧钟。
秦阁老辞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