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市从一片废墟里开始重建。
少年坐在车里,偏头安静的看着这里的一切。很多人面带哀色,形容枯槁。这里的也有很多人早就失去了亲人和朋友。
江氏祠堂建在原市偏远地区,这里很多的牌位被人从土里挖出。
江徽带着江辞挨家挨户向每个挖出江氏牌位的人表达感谢,并且带足了足够的慰问品。
江辞看见他爹直接给人塞钱。
确实,这个时候,钱对于他们重建新家来说最为重要。
早在原市地震的第一天,新闻刚刚发出的时候,江徽以江氏集团的名义第一时间组织人力物力来进行救灾活动,连原市的市长也出来表达对江氏集团表示感谢。
满目都疮痍映入眼中,江徽站在一个小巷子门口停好车。
“你伯伯堵车在路上,还没到,我下午抽根烟。”
江辞垂头看手机,随意点点头。
江徽下了车,关好车门。他笔直的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人来人往忙碌的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明明灭灭灰白色的天空中好像布满了雾霾。
不远处,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抱着一个相框眼眶通红的拦着一个瘦高的男孩子在问些什么。
她神情激动,双手不停的比划,对面的男孩好像也有些无奈,一遍遍的重复一句话。
江徽无意间扫到那个跟沈溪差不多的姑娘,可能和自家小孩差不多,他多看了几眼。
那姑娘神色像是惶恐绝望,瘦瘦高高的一个人捂着脸蹲在地上崩溃大哭,这周围人少,少年没注意到这边,背对着江徽的方向蹲下来轻轻的拍着少女的肩胛,看样子是在安慰她。
江徽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嘴里咬着一根烟,灰白色的烟气弯弯绕绕的往天空上飞。
他读懂了他们的对话。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他还好吗?”
“不在了,他死了,连骨头都没留下。”
“你要好好活着。”
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一个因为地震而失去亲人朋友的可怜孩子。
“父亲,你好了没有,二叔已经到了。”
江辞微微蹙着眉透过玻璃窗偏头看向他正在惆怅什么的父亲。
他的时间很赶,这边结束还得赶快回去上学。
这冷冷的一声,快速把江徽唤醒,他像是睡觉时被窝里被人塞进一个大冰块一样,瞬间惊醒。
“来了来了。”江徽还是有点怕他这个儿子的,毕竟他心里一直有愧。
那个少女和男孩停留在了那个地方。
……
重修祠堂是个复杂的工程。
江二叔来的时候亲自带了两个穿着褂袍的风水大师,听说这两位在风水界很有名。
江二叔是个不婚主义者,但他迷信的很.走哪身上都挂着两个铜钱,口袋里还揣着两个龟甲,没事就要算两挂。
平时江徽看他这个弟弟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江二叔给人算卦几乎没好挂。
这搁谁身上听着都不痛快。
今天是个例外,这祠堂到底是祖先住的地方,他们百年之后也要往里面挤一挤,还是算一算比较好,别以后子孙后辈跪错了地方。
这两个风水大师带个黑色墨镜,两手一抖,这风水就算好了——东南方。
就这样祠堂地址选好了。
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这一切的江辞,眼神有些疑惑,这大师难不成真能算那么准?
在风水大师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黑色沾满泥土的帆布鞋就这样停在了江辞面前。
霎时间,周围的目光汇聚在了这两人身上,江徽不动声色的看着,江二叔饶有兴致的竖着耳朵恨不得扒在江辞耳边偷听。
江辞瞳孔漆黑,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之时,
那个风水大师目光悠远,满眼悲悯之情,嘴唇抖动着,叹道,“可怜啊,可悲啊,这孩子明明该是大吉啊,怎会如此,真会如此?! !”
他说的沉痛不已,迈着沉重的步子快速走开了,走之前只留下一句,
“人生短已,不该强求的就莫要强求了吧。”
江二叔目瞪口呆的听着这段话,佩服啊佩服啊,他这侄子平时连他都不怎么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这新来的家伙倒是一次性说全了。
明明该是大吉,那现在就是不吉了呗?!
江辞倒是漠然的转过身子,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倒是江徽反应过来的时候,气的暴跳如雷,一张俊脸被气的通红,他声音难得的洪亮像跟人吵架似的,
“刚才那个狗屁大师说什么?他说江辞可惜,他还说江辞可怜,还有明明该是大吉,现在呢?现在什么意思?”
这个一辈子活在商战中一辈子没有跟人吵架红过脸的男人在这个小城市里起的眼睛通红。
江二叔见他这哥哥气的实在不轻,赶紧凑过去安慰。
“啊呀,这老兄肯定是胡说八道的,你也别太放在心底,孩子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一安慰不要紧,江徽一双眼瞬间盯紧了江二叔。
江二叔被看的毛骨悚然。
“你从哪找来的老骗子?”
江二叔慌忙的挠了挠头,一心求饶,赶紧解释道。
“我这不是跟一群道士在一起久了嘛?那中间就有人认识刚才那个风水大师,在风水届他还挺出名的,我就四处打探了一下,这连根带底的就查出来他是圆慧大师的徒弟。圆慧大师诶,这可是传说中算尽天下万事的圆慧大师,我寻思着请不来圆慧大师,能请到他徒弟不也差不多嘛。”
但今天谁又能想到这一切都弄巧成拙了呢。
江徽听见圆慧两个字的时候,心脏突的猛然跳动了一下。
很快,他就沉着脸道,“你查出来他是圆慧大师徒弟他就是么?圆慧大师消失多年,谁也找不到,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徒弟?你简直糊涂! !”
江二叔扣了扣脑门,一想,也是啊,这圆慧活在传说里的人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一个徒弟。
啧,想来他又被骗了。
这下江二叔看江徽的时候更心虚了,他也不敢去看他侄子的眼睛。
江辞心里没有一丝波动,他就像围观了一场闹剧,定完址后,他直接发信息联系人来扩建。
只靠这一对吵架的兄弟俩,江辞感觉一年他都回不去,有这时间怀疑这怀疑那的,不如干脆做些实事,他还能早点回去。
这忙忙碌碌下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江辞睡在酒店白色的大床上,支着腿垂眼看着手上的手机,界面停在一个聊天框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看着。
手机连一丝震动都没有。
江辞冷眼看着,滑动手机,手指停留在视频通话的方格上。
就这样维持一个动作十分钟后,
手机叮咚一声。
沈溪:【今天的画展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画家,真神奇,没想到这个花家居然是云霞湘人。诶呀,刚才一看时间,看画展回来好晚呀。】
这几行字,江辞看了一遍又一遍,扯着唇动了动,才动了动手指头,慢慢的开始敲击屏幕。
江辞:【我也刚忙完没多久,今天画展有哪些有意思的画作吗?那位画家是谁啊,你要有联系方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拜访他呀。】
江辞打完字的时候,觉得胸口闷的慌,他看了眼手机,爬起来做仰卧起坐。
但这边的沈溪更快,几乎是秒回。
沈溪:【有意思的画作,有一幅画,就横竖随便点了两笔,听说是关系户女儿想表现自己的智慧,硬是塞进画展的。但后来有意思的是,有两个专家来了,上来就说,这幅画值钱啊,一定是个资历深的老画家画的,还解释说那两撇意味悠长等等说了一大堆。当时所有在场的人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江辞做完仰卧起坐,看着手机这段有意思的文字,脑子里不由的浮出一个画面。
一个小姑娘看到这幅令人无语的画作,听着无聊的专家说的话,一个人在那里偷偷的笑着。
哦不,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偷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