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霖会畏惧俞意衡对他产生的任何一丝厌倦,怕自己满足不了对方的期待而被抛弃。眼下担心自己被困在第五层的区域无法离开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让内心烦闷焦躁的情绪更多来源于对现在神域状况的未知。
被新活动唤醒的娜伊塔主持情侣副本,她说那些旧面孔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放弃留在神域的机会。那些家伙是因为神域而诞生,不可能轻易就选择放弃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这些事联系起来,柏霖不得不怀疑——现在经营游戏的团队对游戏做出改动,不被他们接受。他们作为神域数据的一部分无法违逆,但可以选择放弃自己的留存,让更新代的数据角色替换自己的位置。这是初代设计他们的团队给他们有限的自主权。
玩偶师那家伙肯定是预料到——作为boss最终会被玩家杀死再复活、再杀死,循环往复。那家伙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却没办法忍受让自己父亲附着的玩偶受到半点伤害。
娜伊塔大概率说的也是真话——那个以前在柏霖父母面前总爱撒娇的小女孩,明明被柏霖父母宠爱着,被柏霖用武力驱赶一次又一次,却一次都没有告过状。因为深深铭记柏霖父母给她的爱,所以毫无保留的想要给柏霖爱,哪怕柏霖并不喜欢她靠近。
可是其他人是什么原因而放弃继续留存在神域?柏霖能想到的只有被接管的神域对他们这些原始数据存在更多的限制。
柏霖心想,如果自己无法摆脱第五层的boss身份,而给予boss身份的限制也不能够接受,最终大概率会和那些人都上一样的路。当然,那是没遇到俞意衡以前的想法,遇到俞意衡之后想的是无论如何也要留在神域,即便那些限制再苛刻、也不是不能遵从。
俞意衡做了一个梦,他梦到有人让年幼的他目光专注跟着摇晃的怀表左右紧盯,在他意识涣散时有人跟他说都是意外、只是一场梦,那些人、那些事醒来什么都不用记得。
那时的自己正闭着眼意识混沌挣扎,想要不被催眠忘却。唯一让俞意衡在意的就是年幼的他一直在念叨“小霖。”,就好像一直重复就不会遗忘。
遗忘的记忆刚好包括和柏霖一起学弓箭的时光,这让俞意衡想要探究对方是谁,让他遗忘又是什么居心。
俞意衡试图看清摇晃怀表的人生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那张脸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五官。就在此时一旁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杀了不就好了,反正都弄死一个,多一个怕什么?”
摇动怀表的手微顿,俞意衡见自己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有摆脱催眠的迹象。
“小霖没死,他只是暂时换个世界存活。全息在未来一定会普及,到时生死的界限就变得模糊,永生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
话音刚落,怀表又开始加速摇晃,俞意衡不明白眼前端坐在凳子上的自己闭上眼睛还被怀表影响的原理是什么。很明显的情况是自己刚才挣扎着想醒的迹象彻底消失。
那阴影处又传来嗤笑的声音,声音浑厚满是讥嘲:“暂时?那小子绝对没活路。你这个长辈当的好,自己没本事,为了拿钱救自己的女儿就谋害兄弟儿子的性命。老子最烦你们这种背后捅刀子的混蛋。要不是为了钱,不能杀你。不然杀你这种人,算是为民除害做桩好事。”
“你这种人也会为民除害?你无妻无子不理解也正常。身为父亲,只要能救女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为的是私欲……”
那浑厚嗓音发出讥笑,毫不客气冷嘲:“说的冠冕堂皇,你为的就不是私欲?你女儿的命是命,你兄弟儿子的命就不是命,可笑之极。我们这些亡命之徒知道自己做的什么恶事,敢做敢认。倒是你,做了恶事拿女儿当借口,懦夫。”
被言语攻击的男人闻言一阵沉默,似乎是不想跟对方再做无意义的争辩,最终只是没说服力的回应:“随你怎么想。”
那边恶声恶气开口:“你想管还管不着老子怎么想哩,还说老子是恶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俞意衡心想拿怀表这人吃瘪也是应该的,连兄弟的儿子都害,还给自己贴金说什么为了拿钱救女儿。真是走投无路得不到捐助,卖器官、卖血不能救?慷别人之慨,用别人的命去救自己的女儿,打得一手好算盘,里外不吃亏。到头来还要把自己包装成爱女儿能付出一切的父亲。
光是听着就让人反胃。
拿怀表的人收起手里的怀表,对着已经被彻底催眠的幼年时期的俞意衡耳语着什么。
只见一个响指,不是苏醒,而是彻底的昏睡。
“人我带走了,他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这张卡里的钱归你、以后互不相干,你继续亡命天涯。”
“老子还省事嘞,老子向来对小崽子的命没兴趣。把他处理好,是你安心。留着他的命,有隐患的也是你。老子拿完钱说不定去哪嘞,他要是想起来什么,先倒霉的是你。”
阴影处的人骂骂咧咧离开,留下的男人抱起俞意衡把人放在那边更宽敞的椅子上用绳子虚虚绑住。
拨通电话通知俞意衡家里人到这个地址。做好这些,男人就带着自己的东西,抹消掉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离开。
俞意衡看着泪流满面找来的母亲,还有一脸焦急的父亲,两人带着还在熟睡的自己回家。
等醒来那刻,梦里的记忆清晰留存在脑海,俞意衡睁眼定定望着柏霖。对方的长辈,而且是有女儿的长辈。忽地就想起杨启烨,但他没注意杨启烨是不是有女儿。
柏霖注意到俞意衡睡醒,先是凑近吻了吻俞意衡的唇瓣,见俞意衡微微出神就轻声询问道:“哥哥,在想什么?”
俞意衡抓住柏霖的手臂,急切发问:“那个杨叔,杨启烨有女儿吗?”
柏霖虽然不明白俞意衡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相告:“有,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我记得她身体病弱,常年都在医院。”
俞意衡不认为那个梦是他凭空构造出来的,那一切都太真实,拿怀表的男人与角落里那个男人的对话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发生过。杨启烨有很大嫌疑,对方在柏霖父母离开后依然记挂柏霖,很可能不是因为跟兄弟的情谊深厚,而是愧疚之心。
柏霖洞悉俞意衡醒来后的异样,“哥哥是想起什么事了吗?”
用的是想起,而不是梦见,因为俞意衡刚刚问他问题的语气像是在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