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黎利被黄福拘捕后,本来已经捐了钱粮赎罪了,黄福都要把他给放了。
哪知道镇守太监马骐不乐意了,马骐是朱棣身边的宠臣,在安南权势滔天、无恶不作,他被朱棣派到这又湿又热的交趾来,哪里肯不捞一把大的?
马骐得知黎利是清化有名的巨贾,家财万贯,顿时动了歪脑筋。
黄福前脚把黎利给放了,后脚就被马骐给抓了起来,关进了马骐的私牢里。
马骐得知那陈王六公主是枉死的,有可能是上吊自杀的,也有可能是被人勒死的。
马骐先给黎利安了个杀人的罪名,黎利大叫冤枉,说那六公主是自杀的,她觉着国家亡了,她一人不愿意苟活,便上吊自缢了。
马骐闻言大怒:“放肆,既然下嫁了你,便是你黎家的人了。你家巨富,那日子过得不美么?非要去寻死不可?”
马骐一拍桌案:“定是你为了入仕我大明,想与陈家撇清关系,这才将那公主杀了,假作是自缢。”
“冤枉啊,公公。”黎利嚷道,他确实觉得六公主的身份有点尴尬,但还不至于杀人,真是她自己自杀的,当时陈季扩已经起兵,黎利不敢给六公主风光大葬,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哪知道被个土夫子给刨出来了,这下才惹出了大祸。
马骐见黎利不肯认罪,便开始做起局来,找个依附大明的当地人告发黎利曾暗中资助陈季扩。然后马骐又办起“开花案”,就是一个案子出来,先将人拘捕,严刑拷打,再挖出另一个案子,或者栽赃另一个案子到他头上,然后牵连出更多人。
就这么一搞,真是糊涂官断糊涂案,牵连了一大群人,黎利全家被抓进大牢的足足有三十余口人。
黎利心说:完了,不出点血,这事是没完没了了,便吩咐家中仆人,将家产变卖,凑足十二万贯,还有数不尽的珍珠、香料、宝石等等,一股脑打包给了马骐。
马骐见黎利终于上道了,那效率也着实的高,断了一个“查无实据”,就把黎利以及家人全给放了。
凄惨的黎利回到家乡清化,看到“干干净净”的家里,真是欲哭无泪。
黄福无法阻止马骐的暴行,只好设法转圜,便任命黎利为当地的巡检——虽然是个小官,但好歹也是官身,权作安抚。
黎利也是颇为感动,心说反正现在家产全无,不如好好给大明当狗,博一个出身。
黎利本就是当地豪强,很快把当地管理得井井有条,家产也再次丰隆起来。
但是,马骐又作妖了!
他给黎利安排了采买任务——每年贡献十斛珍珠。
把黎利惊得目瞪口呆。
“公公,一年哪里采得出来十斛?我们这里上上下下采珍珠的也就是三十余人,往年一年也不过采二三斛罢了。”黎利对前来采买的小太监道。
小太监尖着嗓子道:“咱家可不是巡检,怎么做是你的事。这可是皇上交办下来的,都是要进贡的,短少了一颗都唯你是问。”
黎利欲哭无泪,只好张罗张罗,收集了点“土特产”给马骐送去,这才将采买的任务降到了七斛。
所谓的采珍珠,可不是像内地一般,去湖里采蚌壳,那可得去海里采。
那一个个采珍珠的人,男的叫海娃,女的叫海女。采珍珠时,皆不着寸缕,只有身上绑着绳子,然后直接跳到海里,潜至海底,用带的小刀去割下贴在海底石头上的蚌。
这时代,哪有什么氧气面罩之类的设备,都是靠憋气。有的人绳子被石头或珊瑚缠住了,有的人一口气没上来或是在水底抽筋了,往往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行当,真是拿命在干的。
黎利完不成该交的数量,就得领罚——罚钱或者香料,总之能抵钱的就行。
黎利当然不可能全一个人自己背,只好向采珍珠的百姓分摊,百姓受不了盘剥,纷纷逃亡南方,投奔陈军。
所以等到张辅率军再次来到交州府时,陈月湖的叛军又是数万人之众了,据说很多地方的豪强明里暗里都和陈月湖有来往。
张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嘁哩喀喳又是一通乱杀。
矛盾愈加尖锐了。
……
话说这厢赵辉到了成国公府门前,门房见赵辉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猜测不是一般人,便上前作揖道:“不知公子是?”
赵辉心说来都来了,人家都来招呼自己了,那就勉为其难吧。
便拱手道:“好说,某乃左军都督府都督赵辉,是你家公爷的同僚。”
门房一听顿时肃然起敬,“竟是大都尉,快请。”
赵辉被请到大堂吃茶,仆人让赵辉稍待,自去禀报不提。
过了没一会,一个年轻人闪出,见是赵辉,立即面露不善。
原来是朱勇的胞弟朱毅。
“驸马爷可好?”朱毅冷冷地拱手见礼,要不是碍着赵辉的身份,朱毅甚至会叫人把他打出去。
原来自从朱瑛回燕京后,茶饭不思,丫鬟们都传小姐害了相思病。从此一应说媒牵线俱都推托,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不愿意嫁人,闻者无不惋惜。
朱勇有心逼迫,朱瑛就以死相逼,兄妹之间也不甚和睦了。
赵辉东拉西扯了一番,见朱毅十分冷淡,自觉没趣,便起身告辞。
朱毅甚至没有送他,只有门房客气地将他送出府门外。
等赵辉一走,大门一关。门房就被朱毅臭骂了一通,“以后这人来,莫要放他进来,下次谁要放赵辉进来,那他就不用进这国公府了。”
门房唯唯诺诺,连声答应,但内心一片狐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赵辉有些失落地走到巷口,却被一个绿衣的姑娘撞了满怀。
定睛一看,竟是朱瑛身边的丫鬟香萝。
“香萝?”
见香萝似乎有话要说,赵辉让护卫的亲兵退远着些,压低声音道:“香萝,你家小姐呢?”
香萝嗔怪道:“驸马好生薄情,来我们公爷府上也不知道给小姐递个信。也不知我家小姐是怎么着了你的道儿,公子王孙,是谁也不嫁,推掉的媒婆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赵辉傻笑道:“你信不,我只是凑巧走到这儿的。”
香萝这才奇怪道:“对哦,真是怪事,驸马怎么跑北平来了?”
赵辉解释了下,又问道:“你家小姐近来可好?”
香萝打眼瞧他一眼,嗔道:“好啥,不好得很。最近公爷不在,是二爷在当家,要把小姐强行许配给柳家公子。”
赵辉急道:“哪个柳家?”
“还有哪个,安远侯柳家,他家公子柳溥喽。”
卧槽,贵圈真小。
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