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破茧
蒲暹边境瑞泽甸口岸人道主义走廊,清晨的薄雾如轻纱般弥漫。吴乙萱裹紧防风外套,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外停下脚步。帐篷里,五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像受伤的小动物般蜷缩在行军床上。他们身上磨得发白的囚服,还有裸露脚踝处那暗红色的勒痕,无声诉说着所遭受的苦难。
最左边的短发男孩小川,正用磨尖的竹片,执着地挑开衣服衣角,试图抠出一些棉絮。17岁的他,眼神中透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倔强,尽管双手因长时间劳作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这些天,他趁看守不注意,偷偷积攒着这些“宝贝”,在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里,这为数不多能自主掌控的事,仿佛是他抓住生的希望的唯一方式,那专注的模样,宛如在为一场决定命运的战役做着最后的准备。金属摩擦声一下下,似钝刀割在吴乙萱心上。
“小川,该换药了。”郑丁瑶掀开帐篷帘,手里托着碘伏和纱布。小川像受惊的小鹿,猛地缩成一团,眼神中恐惧与戒备交织,恰似一只受伤后警惕万分的小兽。吴乙萱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昨天在转运途中,他试图撞墙自残留下的。17、18岁,本应是在校园里追逐梦想的年纪,可他们却深陷这绝望的深渊,内心的绝望驱使他们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
吴乙萱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我们是来帮你们回家的。你看,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平安符。”她摊开掌心,五枚带着体温的平安符静静躺在那里,每一枚都是用囚服布料粗糙缝就。
其中一枚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针脚间还夹杂着小川费了好大劲抠出的棉絮。这些平安符是救援人员解救他们时,在囚禁处的隐秘角落发现的,显然是孩子们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给自己编织的希望。
小川的瞳孔剧烈收缩,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平安符,又像触电般猛地缩回。“骗子...都是骗子...”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17岁的少年,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希望一次次破灭,让他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
“他们说只要听话就放我回去,结果...结果...”话还没说完,他便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脊背如同被狂风摧残的芦苇,在命运的暴风雨中飘摇。
郑丁瑶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扫过其他孩子。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18岁的她,始终背对着众人,左手紧紧攥着半块玻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戴眼镜的男生缩在角落,嘴里反复念叨着“108天...我被骗了108天”,17岁的他,在这漫长的囚禁时光里,内心不断重复着被骗的痛苦。还有个染着蓝发的少年,眼神空洞地盯着帐篷顶,裤脚隐约露出新烫的烟疤,18岁的他,或许是想用这种极端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痛苦。
“孩子们,该登机了。”孙戊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吴乙萱和郑丁瑶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就在这时,蓝发少年突然尖叫着扑向帐篷出口,却被早有准备的孙戊强稳稳接住。
“放开我!我不要回去!”他拼命挣扎着,“我爸说过,要是敢报警就打断我的腿!”18岁的他,内心既有对父亲曾经严厉的恐惧,又有对未知回家旅程的不安。
吴乙萱快步上前,按住少年剧烈颤抖的肩膀:“你父亲已经在机场等你了。他在你失踪后,后悔不已,不仅报了警,还四处奔走寻求帮助,甚至在新闻上公开悬赏寻子,还为曾经对你的严厉公开道歉。”
她调出手机里的新闻片段,画面中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憔悴,声泪俱下地恳请大家帮忙寻找自己的孩子,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少年的动作戛然而止,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父亲焦急的面容。18岁的他,在这一刻,内心的坚冰开始慢慢融化,对家的渴望战胜了恐惧。
在武装人员的严密护送下,孩子们踏上了前往停机坪的路。途中,随行的心理专家一直轻声和他们交谈,进行着初步的心理疏导。到了停机坪,医护人员为孩子们做了简单的体检,确保他们身体状况稳定,才让他们登上飞机。
飞机上,小川起初一直拒绝进食,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抗拒。17岁的他,内心的创伤让他难以轻易相信他人。随着飞行时间的推移,他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景色,开始主动向空姐询问还有多久能到家,眼中慢慢燃起一丝对家的渴望。可就在这时,飞机遭遇气流颠簸,小川突然情绪崩溃,大声尖叫,双手抱头,身体瑟瑟发抖,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丝信任瞬间崩塌,他再次陷入极度恐惧之中。空姐和心理专家赶忙围过来,轻声安抚,为他播放舒缓的音乐,可小川依旧紧闭双眼,对一切都充耳不闻。
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上了飞机后便一直拒绝进食,无论空姐怎么劝说,她都只是紧紧盯着手中那半块玻璃,眼神空洞。心理专家尝试用各种方法引导她,给她讲述美好的故事,展示可爱的小动物图片,可女孩始终不为所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里。
当孩子们在武装护送下走向停机坪时,东方正泛起鱼肚白。小川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抓起一把边境的泥土,紧紧攥在手中,那泥土从他指缝间一点点漏下。吴乙萱轻轻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她明白小川对这片土地复杂的情感,那是一段痛苦记忆的承载,也是他对即将回到家乡的复杂心情的寄托。
登机梯前,马尾辫女孩终于转过身来。她松开手掌,半块玻璃滚落尘埃,掌心里是用血画的简陋飞机,那是她被囚禁期间唯一的精神寄托。“谢谢...”她沙哑着嗓子说,“谢谢你们让我相信,真的有天使存在。”18岁的她,在经历了无数黑暗后,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随着引擎轰鸣声响起,吴乙萱望着逐渐升空的客机,手心里还残留着小川塞给她的平安符。那枚平安符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稚嫩的字迹:“我想重新开始。” 这是17岁的小川对未来的期许,即便经历了风雨,仍渴望重新拥抱生活。
华夏龙心机场抵达大厅,清晨的阳光透过航站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吴雪影站在接机口,警服笔挺,胸前的警徽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配枪,左手紧握着一份案件卷宗,那是孩子们被解救后的初步调查报告,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触目惊心的数字:平均囚禁时长147天,73%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创伤,3名少年被注射过新型致幻剂。
当通道闸门缓缓开启时,吴雪影的呼吸突然停滞。五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在工作人员搀扶下走出,他们的步伐虚浮,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云端。那个叫小川的男孩走在最前面,身上的囚服换成了崭新的蓝白校服,领口还别着接机人员别上的向日葵徽章,那是吴雪影特意交代的,象征着重生。
“小川!”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位中年妇女踉跄着扑过来,手中的寻人启事被泪水浸湿,上面的照片与眼前少年判若两人。小川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剧烈收缩,往昔被父亲严厉对待的画面和如今父亲焦急寻他的场景在脑海中交织,恐惧与渴望同时涌上心头。他转身想逃,可刚跑了几步,又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望着母亲,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最终,他慢慢走向母亲,在距离母亲一步之遥时,停住了。母亲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小川再也控制不住,扑进母亲怀里,母子俩抱头痛哭,泪水浸透了彼此的衣襟。
其他孩子也陆续被家人认领,戴眼镜的男生被父母紧紧抱住时,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嘴里依旧念叨着“108天”;蓝发少年看到父亲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拒绝相认,在众人的劝说下,才勉强和父亲保持着距离,眼神中满是防备。
“吴警官,这个孩子...”一位志愿者领着马尾辫女孩走来。女孩紧紧攥着那半块带血的玻璃,眼神空洞地盯着吴雪影的警徽。吴雪影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刺青:一串阿拉伯数字,正是被拐骗的日期。18岁的女孩,用这样的方式铭记那段痛苦的经历。
吴雪影立刻联系早已等候在此的儿童心理专家团队。心理医生带着治疗犬先在远处观察女孩的状态,确定她情绪相对稳定后,才慢慢将治疗犬牵引至离女孩十米远的地方,治疗犬温顺地趴在地上,轻轻摇着尾巴。
心理医生轻声引导女孩看向治疗犬,给她讲述治疗犬帮助其他孩子走出困境的故事,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微微点了点头。
心理医生这才一点点缩短治疗犬与女孩的距离,最终,治疗犬来到女孩身边,轻轻蹭着她的腿,女孩的手慢慢抬起,轻轻抚摸着治疗犬的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吴警官,龙先生想见你。”助手突然凑近耳边低语。吴雪影抬头,只见龙近曦站在VIp候机室的落地窗前,身影被晨光镀上金边。他微微颔首,眼神中交织着疲惫与欣慰。
华夏龙心机场VIp候机室,晨光在龙近曦的银边眼镜上折射出细碎光斑,他正在给每个孩子的档案贴上向日葵贴纸,那是吴雪影特意选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当吴雪影推门而入时,正看见他对着蓝发少年的照片发呆,照片里的少年眼神空洞地盯着镜头,与现在拒绝父亲的模样判若两人。
龙近曦创办了龙鳞科技公司。在解救行动前,被拐孩子的家长们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帮助,其中一位家长偶然间联系上了龙近曦,向他讲述了孩子们的遭遇,恳请他利用人脉和资源协助救援。龙近曦被这些家庭的痛苦所触动,毅然投身到这场救援行动中。
“孩子们的临时安置点准备好了。”吴雪影将平板电脑推过茶几,“心理医生建议先集中观察两周,等创伤评估完成再安排家庭寄养。”
龙近曦滑动屏幕,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戴眼镜的男生正用颤抖的手指在沙盘上堆砌房屋,每一块积木都摆放得异常整齐。“他说这是他被囚禁的第108天盖的房子。”
龙近曦的声音很轻,“心理医生说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17岁的男生,在沙盘构建中重现那段痛苦的记忆。
吴雪影翻开自己带来的文件夹,里面夹着孩子们的绘画作品。马尾辫女孩的画纸上,原本的一家三口被涂改成五只飞翔的鸽子,每只鸽子的脚环上都写着同伴的名字。“她坚持要把画送给你。”吴雪影将画作推过去,“说是感谢龙叔叔给的彩色蜡笔。”
龙近曦的手指抚过那些稚嫩的笔触,突然发现画纸背面有行小字:“等我学会画画,就能画出妈妈的样子了。”
龙近曦从内袋掏出张银行卡:“这是给孩子们的教育基金,用了匿名信托。” 他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密码是他们被解救的日期。”
窗外,接机大厅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吴雪影望着小川被母亲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龙近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泛起苦涩的笑:“他们说回国后最想做的事,是看一场完整的动画片。” 他站起身,晨光在他身后投下修长的影子,“我走了,记得每周三带他们去看心理医生。”
吴雪影望着他走向安检口的背影,突然喊道:“龙近曦!” 他转身时,她举起那只画着鸽子的画,“这个...能送给我吗?”
龙近曦微微颔首,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吴雪影将画作轻轻放进制服口袋,指尖触到一张纸条,是小川的字迹:“等我考上警校,就能保护你了。”
在安置点,小川每天早起训练体能,可过程并不顺利,他时常因为想起囚禁时的场景而情绪低落,训练中断。吴雪影也为他联系了警校预备班,助力他朝着梦想前进。17岁的小川,正努力为自己的未来拼搏。
蓝发少年在安置点,总是一个人待着,拒绝与他人交流。偶然间,他听到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身体微微一颤,从那以后,音乐成了他缓解痛苦的方式。他常常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逐渐开始与周围的人有了一些简单的交流。
戴眼镜的男生则沉迷于数学计算,他总是拿着笔和纸,不停地计算着各种题目,仿佛只有在数学的世界里,他才能找到一丝宁静。在老师的引导下,他开始尝试将这种专注运用到学习中,逐渐找回了对知识的渴望。
一年后,吴雪影再次来到安置点回访。小川已经顺利考入警校预备班,他穿着整齐的制服,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坚定。
马尾辫女孩举办了自己的画展,她的画作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那半块玻璃被她制作成了艺术品,放在画展的显眼位置,时刻提醒着她曾经的经历和如今的重生。
蓝发少年和父亲的关系也逐渐缓和,他组建了自己的乐队,用音乐传递着内心的情感。戴眼镜的男生在学业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他的数学天赋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吴雪影望着这些孩子们,心中满是欣慰。她知道,那些在黑暗中折出的千纸鹤,终于在某个清晨展开翅膀,带着所有的伤痛与希望,飞向了属于他们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