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为了宴全了戏,荼悠装了两天昏迷,在荼燕回门这天虚弱地睁眼了。
昏迷是假昏迷,虚弱也是真虚弱。
卢谨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有偷偷来抓药渣去查,是一些普通的温补配方,没有解毒的功效,是挑不出错的药。
既如此,荼悠也放心喝了,横竖也不指望林太医对她医者仁心。
荼燕回门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不过她带来一个消息,那就是月半在牢里天天喊着要见荼悠。
其实她喊就喊了,随便她嚎。
只不过牢里还关着其他死囚,还有守卫的狱卒,如此一来她没日没夜的喊实在是太影响人了。
狱卒头领实在是扛不住了,但又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皇帝,于是只能告诉了长孙令,毕竟月半毒害的是他侧妃的妹妹,也算是妻妹,又毁的是他的婚宴。
荼燕说完这话,也没有后续的表示了,睨了荼悠一眼转身就走了。
荼悠拢了拢披风,此时六月天她却冷的厉害,要命。她听说了那天在厅内月半喊的疯话,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疯话,如今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
不管皇帝对月半是什么态度,但他居然也想利用自己儿子的婚宴,就凭他到如今也不敢废了这个疯皇后来看,就知道他十有八九惧于让皇后知道真相,月半是断然活不成了。
不得不说,皇帝做到这个地步,也是足够可悲又可笑了。
想想他一直以来的成长经历,倒也不难理解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登位这么多年,要保护心一个人,只能靠远离;想除掉一个人,大半的文武都不理他。
一个文武双全但没啥政治头脑的长孙令,背后的皇后虽然家族拔除不得,但喜怒都在脸上,又是个手段比不过疯劲儿的花瓶,不仅如此,长孙令又和花瓶皇后不全是一条心。
怪不得长孙令能如此得皇帝喜爱。
“姑娘不去看看月半姐姐吗?她肯定是被冤枉的……”一回院子,纯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求荼悠去救月半。
荼悠一愣,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纯儿还小,是庄子上农户的女儿,月半入府后没多久,她父母出了意外去世了,送到了伯府上当婢女,从小就是跟着月半跑的小丫头,现在半个亲姐姐一样的人,因为说是下毒害姑娘,所以被抓起来了。
纯儿知道月半大概是要没命了,没命就像是当时爹娘那样……
想到这里,纯儿哭的更厉害了。
荼悠有些不知所措,思来想去还是带她去了一趟大牢。
由于外出没了月半随同,她只好叫上卢谨,如今自己的身体不好,一人带着纯儿前去大牢不方便。
长孙信今天不在牢里,听引路的那个与卢谨面熟的牢头说,下午就要提审判刑了,皇帝要亲审,长孙信在做准备,如今马上到午饭的点,用完饭后就要提审,时间紧张所以她们也不能多留。
一路上路过了不少其他的犯人,死气沉沉的范围让纯儿怕的眼泪直流。
“不如就回去吧,这里阴冷潮湿,又尽是一股死气,病人和孩子都不适合在这儿多留。”牢头挠了挠头说道,他看荼悠面色苍白唇色乌青,而纯儿明显就是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如果她们愿意就这么回去那定然是最好的。
卢谨表示赞同,纯儿看了看荼悠,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无理取闹了,姑娘身体这么不舒服,但自己却不懂事要来,正准备开口答应,荼悠就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牢头说道:“不碍事,我们就说两句就走。”
卢谨见荼悠坚持,便也没再多说,示意牢头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路上路过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其实说熟悉也不全是。
借着昏暗的光线,荼悠眯起眼睛看清楚了,那是当初从叶无痕那儿带回来的姑娘。
“哦,姑娘在看这个人贩子呢。说来也是奇怪,这姑娘举目无亲,但那个北齐郡主倒是对她很感兴趣。”牢头闲聊道,“北齐狗贼是偷东西跑了,要是真和亲了,被赎出去给北齐郡主当婢女,也不是不可能的。”
荼悠心下一惊,暗暗和卢谨对视一眼,怪事,被关押在这里的人一般不允许随意和访客聊天,很显然北齐郡主就是冲着巧儿来的。
他们暂且把疑问放在了心里,横竖北齐人都跑完了,巧儿暂时也逃不走。
越往里走,关押的犯人罪名越重,等见到月半的时候,她正从栏杆中伸出一只手来,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声音。
“她喊了整整三天,可不是我们不给水喝啊。”牢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他见荼悠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便知道再解释只能是自讨没趣,于是施礼退守在一旁拐角处,“姑娘要聊什么快些。”
荼悠说了声有劳,就带着纯儿靠近了月半,卢谨没有太跟上去,留在拐角处和牢头扯些闲话,暗中注意着荼悠那边的动静。
纯儿不敢置信地扑过去,拉住月半的手:“月半姐姐……月半姐姐!”
她握着月半的手哭得都快说不清话:“月半姐姐肯定是被冤枉的,月半姐姐怎么可能给姑娘下毒呢……纯儿把姑娘带来了,月半姐姐别慌,姑娘肯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纯儿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直到月半转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她:“纯儿别哭。”
她看着纯儿,又看到纯儿身侧的一双绣鞋,眼睛顺着鞋往上走,看到了荼悠那张苍白病态的脸,张了张嘴,眼泪就滚落下来。
悔恨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以至于她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趴在地上痛哭。
“你若真的求我,我就救你出去。”荼悠闭上眼叹了口气说道。
然而月半闭上嘴用力摇了摇头,用力抓着纯儿的手借力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奴婢罪不可恕,如今害惨了姑娘,奴婢但求一死,只想同姑娘说最后几句话。”
荼悠咬了咬下唇,收拢了一点儿披风,点点头。
这里是真的好冷,她再也不要来了。
“姑娘,其实奴婢也是老爷的女儿,但这么多年流落在外,而后被圣上辗转许久寻回,但……但奴婢也害怕老爷不认,夫人不认,所以心甘情愿当了这么多年的奴婢,如今鬼迷心窍害了姑娘,还害了夫人……奴婢罪该万死……”她跪在地上,哑声说道。
纯儿震惊地忘了苦,她拉着月半的手颤抖着缓缓松开,人跌坐在地上向后爬了两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你是……”
荼悠叹了口气,俯身蹲在月半面前:“月半,自古皇室多无情,病了的老虎也不是猫,与虎谋皮岂知几分真假呢,信了就输了。”
她说完,就带着纯儿走了。
纯儿腿抖得厉害,几乎是被荼悠搀着才能勉强站住。
身后的月半有些迷茫的抬头,却只看见二人的背影,看着她们消失在拐角处,月半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突然呼吸变得急促,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痛苦地抱着脑袋嘶喊出声。
“姑娘……月半姐姐真的是……”纯儿上了车,终于缓过劲儿来,紧抓着荼悠问道。
荼悠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纯儿的脑袋:“这个,等纯儿长大了就明白了。”
纯儿一知半解地点了头,她不太明白,为什么长大了就能明白,但姑娘说是,那就是吧。
折腾了这么一通,纯儿哭累了睡着了,等到伯府的时候,她不是被喊醒的,而是突然闻到血腥味被吓醒的。
睁眼之后她更是差点儿魂都被吓飞了,荼悠此时痛苦地捂着心口,强撑着身体。
“啊!!!快来人!快来人啊!”纯儿惊叫。
荼悠这次是真的昏倒了,失去意识前她有些后悔,不该去这一趟大牢的,身体毕竟是中毒了,为了满足纯儿的心愿,也想去看看月半找她是想干嘛,她到底是逞能了些。
只不过这么一通折腾,去往月城的行程也就匆忙安排上了。
月城卢氏身为皇商,在月城有一处私宅,有助于疗伤的温泉。荼悠这一晕,林太医和皇帝派的内侍迅速收拾妥当跟上车架前往月城。
启程当天,月半被关在行刑车上拉往刑场。
“就是这个贱婢,背主的烂东西!”
“居然谋害主子,还攀咬圣上!”
“真的是失心疯了!”
“诶诶诶,她在那儿说什么呢?你们听,她好像在说是圣上要杀荼姑娘的,她是公主,不能杀她。”
“呸呸呸,你小心着点儿祸从口出。”
“我真的没听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