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写意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闷,一场宫宴观察下来,竟然发现她所面临的局势,比她之前所想象的更加严峻。
不仅身边没有心腹,没有可用之人,朝中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甚至就连她的老爹,也不完全是真的站在她这边。
而可悲的是,尽管她的便宜老爹没有站在她身边,或许还把她当做吸引火力的盾牌使用,可若是他做的事情真的跟谋逆有关,那么她绝对是第一个被牵连的对象,她绝对不可能摆脱这层关系。就算她去跟皇帝说,老爹谋逆跟她毫无关系,她也是被害者,皇帝也绝不可能相信。甚至就算她大义灭亲,皇帝也会在灭完郑卫廷之后,也顺手把她给灭了。
历来皇帝最擅长的,便是斩草除根。
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穿成这个世界的郑写意就已经被迫上了郑卫廷这艘贼船,就算想要撇清关系也完全不可能。
若郑卫廷的秘密真的跟谋逆之类不能干的事情有关,他既然已经谋划了这许久,甚至不惜把她当做靶子和盾牌也要做,那郑写意不相信自己能够靠跟他陈述利弊,甚至告诉他,自己预感到不久后,因为他所做的事情,长平王府会被灭府,他会失败,所有人都会被杀,郑卫廷就真的会停手。
她甚至可以想象,要是她这么跟郑卫廷说了,不仅不会让他停手,甚至他还会惊疑她怎会知道这么多事,怎么会知道他一直瞒着她的事情,她是不是也别有用心,甚至是不是在他身边安排了探子?还会怀疑她究竟知道多少,而她知道的那些事情有没有跟人说过,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从而因为这些震惊与怀疑,将郑写意禁足,甚至审问。
刚穿到这个世界来之时,虽然她知道原主的生命轨迹是不久之后会被围杀,长平王府会灭府,但那时候她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真实感,甚至对这个人的命运也没有什么归属感,更没有紧迫感,总觉得至少这身份还是个郡主,还有皇帝太后王爷一票大佬宠着,能够享受就享受。
可这些天过去了,特别是在她在宫宴上,见识了帝王权术和各方态度之后,忽然发现之前她想要仰仗的恩宠,竟然就是送她上断头路的罪魁祸首。
这处境让郑写意不由紧迫起来,她只想享受郡主的悠闲生活,别人却想着要她的性命。
看来这悠闲的郡主生涯,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终结了。
“殿下。”
就在郑写意越想越心烦意乱之时,驾车的落秋声音传了进来,传到了她耳边。
郑写意睁开眼睛,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到了吗?”
她还有些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边说着已经站起身来,准备下车了,耗费了一个晚上的精气神,她现在需要立刻马上躺到自己柔软的大床上,休息休息,回个蓝,养精蓄锐后再仔细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不是。没到府中,而是有人……”
落秋的话还没说完,郑写意已经快手快脚地打开了马车的车门。
落秋见郑写意已经出来了,未竟的话,便没有继续说出来。
因为郑写意已经看见了。马车停在路上,还没到长平王府,停下的道路上,前方站着崔远扬。
看他这架势,有点像是他拦下了她的马车。
“崔侯爷?”郑写意有些疑惑,但宫宴才刚刚完毕,百官都还在回家途中,他就把她拦在了大马路上干嘛?是生怕没人能够发现他私下找她么?
“这个时间了,有何贵干?”
崔远扬说道:“郡主饿吗?”
啊?郑写意怔了怔:“崔侯爷这是何意?”
他们不是刚刚才参加了宫宴吗?你这才从宫宴中出来,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说自己没吃饱,啥意思?是说皇帝没诚心请人吃饭,连顿饱饭都不给是吗?
“郡主今日大放异彩,舌战群雄,没什么时间吃饭,想来是还饿着的。刚好,郡主之前帮着我破了那么多案子,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郡主。”崔远扬转头朝街边看去,继续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做东,请郡主吃个便饭,可好?”
郑写意随着崔远扬的目光看向街边,他们正挡在一个酒楼门口。或者准确点说,是崔远扬特意选在这个酒楼门口拦住了郑写意的车。
郑写意犹豫了一秒钟,便答应了:“也好。”
崔远扬说对了,除了宴会最开始的时候,她偷摸着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跟四公主换座位,坐到了第一排,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没怎么吃了。很快,就开始成为被告人,就一直演戏直到宴会结束。
而这种勾心斗角的做戏,不仅耗费心力,也很耗费体力。
她原本还想回王府之后再吃点东西,可现在既然郑卫廷只是把她当做盾牌,她对本就没有心腹的王府,暂时又多了两分排斥。
至少心情郁闷的现在,还是在外面吃一顿得好。
郑写意下车,和崔远扬一起上了酒楼的顶楼三楼,走进了三楼的包厢。
这间酒楼的三楼包厢有些别致,包厢的头上有一扇没有窗户的天窗,在没有雨雪,天色晴好的日子里,能够看到天空之上的景致。
包厢中的桌子便被安排在这扇天窗之下,让客人可以白天边吃饭便欣赏蓝天白云,晚上边吃饭便欣赏月色星辰。
这时候,一片树叶从天窗中飘了下来,飘到了餐桌上。
郑写意忍不住微微挑眉,嗯,这露天的设计很不错,只要别吃着吃着这些树叶灰尘都掉进饭菜里就好了。
“秋天到了。”
崔远扬捡起落叶,扔在了一旁的骨碟里。
是啊,秋天到了,距离冬天,也就不远了。
而冬天到来,便是她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