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巧之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多少?大人,你说乡君一年俸禄多少来着?”
高太尉尴尬道:“虽说俸禄少了一些,但对于平民女子来说,这可是一等一的荣耀啊。”
高太尉收到好友的来信,才知朝中对于如何奖赏一位平民女子,那些大臣们争执得差点打起来,因为常巧之的情况与之前的女侯爵还不一样。
那位女将军是因丈夫战死,且自己带兵杀敌,故而得了丈夫的侯爵之位。
可常巧之还是未婚呢,总不能封个什么夫人、孺人之类吧,可让她当千户吧,一个女人呆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岂不是羊入虎口?好说不好听啊。
于是朝中争议了许久,最后还是皇帝老儿拍板,封她为乡君!毕竟这么小的一个爵位,实在上不得台面。
“可才四十两啊?”这算什么荣誉,感觉有点污辱人呢。
常巧之依稀记得七品的县官也有四十五两年俸,之前她还是正六品的百户呢,虽说武职品级不如文职,但别人都是升官,她非但没升,反而倒退了。
但她转眼一想,又高兴了,“其实当乡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安心养老。”
千户虽然有实权,但也累啊,可她不仅有一份旱涝保收的爵位,还能再去兼职经营马帮,两边都不耽误。
众人见她笑起来,心下跟着松了口气,这个社会确实对女子更为苛刻,男人可以建功立业,女子却被困于礼教的牢笼之中,虽说得封爵位,但又不能参政、议政,根本没啥用。
乡君连县主都不如,没有任何册封仪式,但做为最低的女性爵位,也有一整套礼服,像珠翠三翟冠、金绣的霞帔等都是备齐的。
常巧之捧着礼服,继续等着高太尉传达皇帝的旨意,但高太尉却尴尬地挥手,“下面没了,你们回吧!”
“啊?” 三人齐齐傻眼了,合着皇帝老头只给了口头嘉奖啊,除了官印、衣服,啥都没有吗?“那银子呢?”
他们现在很缺钱啊,手下兄弟们的饷银一直都在拖,说是国库空虚,只给他们拨了几车粮草,这招安是不是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高太尉恼羞成怒,“官职和爵位都给了,接下来就该你们自己想办法!”
三人悻悻离开汉城,回到县城军营后,俱都闷闷不乐。
“这皇帝老儿可真够小气的,”胡大当家心下盘算了一番,道:“我过几天就去广城卫所上任,顶那个牛千户的缺,不管怎么样好歹还有屯田呢,吃饭不成问题。”
常巧之看向裘大当家,“汉城卫所好像只有个空架子,不如大哥多圈些地当屯田,以后兄弟们也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裘大当家叹一口气,“只能这样了,倒是老三,你打算怎么办?”他们两位尚有屯田作为营生,可常巧之只有一个好听的名头,等于白辛苦一趟。
“我还是跑马帮啊,”常巧之得意极了,“咱也是有爵位的人,运些紧俏货,应该没人敢查吧?”
两人都笑了,“反正我俩又不差,你想运多少都成。”
什么私茶、私盐的尽管运就是了,就算有御史巡查,但兵还是卫所的兵啊,谁敢不听两位千户大人的。
常巧之顿感前路一片光明,以前运货既要担心山贼抢劫,又要心忧官府缉查,现在她黑白两道都有人,完全可以横着走,“那我赶紧去广城,咱的马帮要开始忙活了。”
裘大当家笑道:“先别急,咱们把地买了再走!”
次日,汉城衙署里,潘知府呆呆地看着裘大当家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
“这不好吧?”潘知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位新任的千户是不是还没忘老本行啊,这是跑他面前打劫来了?
潘知府继而摇摇头,一脸沉痛地说道:“这样不好,很不好!”
大胡子把钱箱呯地放在桌上,常巧之不满道:“怎么不好?咱们又不是不给钱。”
那一圈地,除了有给卫所的屯田外,剩下的都是三人合力买下的私产,当然这些银子肯定不够买地,但用常巧之的话说,“咱们只是分期付款,又不是赖账。”
潘知府苦着脸道:“可也分得太多了,剩下的银子啥时候付啊?”
常巧之拍着胸脯,大咧咧道:“你还信不过我清河乡君吗?这边没了山贼,我的马帮就能来活了,肯定不会少你一分银子。”
还真别说,这个清河乡君的名头真好使,就像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这可比她以前刷脸好用多了,哪个官员敢不认?
潘知府不得不捏着鼻子应下,“那明年秋税前可要还清欠账啊,我这边还要应付巡察御史呢。”
“放心,这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嘛!”
心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在签完地契后,常巧之便和大胡子等人赶到广城。
她急不可耐地冲进常记商号,却只见到萱草一人,“快,开工了哈!你让他们赶紧回来,我去通知各东家!时间就是金钱,可耽误不得!”
萱草先是一脸懵逼,而后却是狂喜,“我现在就去叫人。”
萱草一路飞奔至城外码头,却见杨四狗正在跟一位胖员外讲价,“老爷,你的货这么多,二十个大钱肯定是要的啊。”
“就十五个大钱,不行我就找别人,”胖员外捧着肚子乐呵呵地笑道:“年轻人,我劝你还是识时务点,现在生意多难做啊,见好就收吧。”
“真不能少了啊,”杨四狗还在跟他极限拉扯,“咱们的骡子也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还得花钱买草料呢。”
“就十五个大钱,多一文都不行!”胖员外也是做生意的,深深懂得什么叫买方市场,码头这么多骡子,自己能纡尊降贵地看上这头呆骡,已经很给面子了。
萱草急跑过来,拉着杨四狗的袖子,深吸一口气道:“四哥,主子回来了,让咱们赶紧开工呢!”
杨四狗眼睛一亮,“当真!”
“嗯!主子已经去通知各东家了,她让咱们快点,说时间就是……呃……”
杨四狗笑得畅快,“傻丫头,时间就是金钱!”
他把手指放进口中,响亮地吹起一声口哨,这是马帮出发的信号,顿时所有的马脚子,纷纷赶到杨四狗身边询问,“要走了吗?”
“赶紧的,现在就走!”码头上顿时一片嘈杂,可没一会儿就清静了,
胖员外急了,跳脚喊道:“好了,快回来啦,二十就二十!……不行的话,三十个大钱也不是不能商量。”
可回应他的只有哗哗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