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肆意的在大路上奔跑,脚下喷薄的力量都化作摧毁一切外来狗皮膏药的威严,直到灰尘溅落,大地重新回归原本的肤色。
之前密密麻麻的楼房尽数倒塌,除了高山低谷和流水,几乎全部都被摧毁了。
哦,不对,还剩下一栋房子呢,而且还是一栋房子的单独一层楼。
悬空的那种……
远远的在平整的大地看去,像是天外来客的飞船,孤独的傲世九重天的溃败。
不过这里指的九重天,到底还只是在鹰国这一小片大地上,其他地区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还未可知。
毕竟鹰国在之前的说法里,应该是被淹没在了海里的,虽然……可能是幻觉,还会是死后的假象,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重要的是往前走,先找到幸存的活人再说吧。
既然那栋建筑如此的独特,就只好往那边走喽,相信四面八方的人应该都会选择这条路的。
好吧,除了一个例外。
苍茫的大地上满是破碎的建筑,和周围那些郁郁葱葱的自然风光形成绝对的对比,这怎么不算是风水轮流转呢,可能这就是大自然的诅咒吧。
人类的居住区被毁,其实遭殃的好像也就只有人类自己,毕竟动植物千百年的扎根于各个角落,在地球上只要气候适宜哪里不是活着呢。
那人类可能就不太一样了,近代以来的科技发展和舒适生活,属实是让人们变得愈加脆弱起来。
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很容易挂掉。
先不说就算在城市里都危机四伏,现在没有了城市所谓的规则庇护,大概率人类会变得十分混乱,焦灼,恐慌,又释放着原始的兴奋。
因此万事皆需小心,在转机出现之前,还是苟着比较好。
大家就应该学学袁屠,你看看人家!!
末日崩塌开始前,他就马不停蹄的躲了起来,几乎是掘地三尺的把自己藏了起来,毕竟他手里拿着自掘坟墓的旷世铁铲,挖个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嘛。
不过挖坑之前要跑很远才行,为什么呢?
因为袁屠租住的那栋楼失火了,被火灼烧过的土地短时间内会变得坚硬,挖坑不好挖当然要换个地方了。
末日震荡发生前,袁屠还披着那身咯吱咯吱响的雨衣,猛地拿着铲子冲下楼,然后突然又刹住脚站在了楼下。
然后很装逼的,很深情的回望一眼——
金红色的大火包围了整栋楼,滚滚浓烟从那一个眼熟的窗口涌现出来,随后如怪兽般汹涌的吞噬上层的楼房。
住户们紧急呼救,捂着口鼻,拖家带口的跑出了楼房,好在动作迅速没有人员受伤。
大家站在楼下,面面相觑的观察彼此脸上的灰尘,然后有些庆幸的笑了笑,最后拥抱在一起。
“有惊无险,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吓死我了,正看球赛呢……咳咳,哎,大夏天的兄弟你穿着雨衣干嘛?要下雨吗?”
袁屠还抬头看着那扇窗户,摇摇头,“谁知道,也可能会下酸雨吧”。
“死后劫生值得拥抱一下,我老婆出差了,来,咱哥俩抱一个!吓死我了刚才”。
袁屠很僵硬的抱了抱,只穿着平角内裤的大哥,还是看着冒烟的楼房。
“你看啥呢?这浓烟呛死人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小心,等消防队来灭火吧,咱们不好帮倒忙”。
袁屠的视线一直盯着那一户,窗户冒烟,但是烟囱一点烟都没有的人家。
可是盯得足够久了,酸涩的眼睛挤出几滴冷漠的眼泪,又朝着上一层的那家人看去,迷离的浓烟里似乎有一个人影。
“哎!那里有人!你看”。
“这人干嘛呢?怎么不跑出来,消防队还没到吗?”
“不对啊,那是两个人吧?”
“快,再催一催!火势更大了”。
“这火怎么……在发光啊?”
“你这不是屁话吗,火光,火光,火难道不会发光吗?”
“不是!是发的白光!你们看啊”。
“长着翅膀,那是天使吗?”
“是白色的翅膀吗?我怎么看着像是红色的”。
“不对,有四只翅膀!两个天使!”
“什么天使不天使的,估计是两个神经病磕嗨了不会跑了!还整俩翅膀绑在身上,跑都不好跑”。
“兄弟,你看到了吗……哎,人呢?”
走远了几步的视角,看到在广角之下的角落里,袁屠正从小腰包里拿出那本生死簿,然后弯腰在地上捏了一把草木灰。
翻开几页,然后在几个名字上重重的划下几个叉号,包括的名字也不陌生——
马寒寒,李婵诺,徐啸杰,还有钟玉。
袁屠垂眸冷冷的看着,然后轻哼一声,便把整本书都扔进了火堆里,抬脚走了。
路过火海之际,擦肩而过的人群并没有关注到袁屠这个逆行者,唯有一个小小的白白的小家伙。
回眸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谢谢大哥,我回家了”。
……
远方的怒火并不会就此打住,而是直冲天际的将云朵烧焦,化作焦黑的云碳将即将成为废墟的大地掩盖。
这时候的房东还可以租出房子,毕竟楼还没塌,正悠闲地坐在摇椅上喝着咖啡。
晃着晃着,就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被镀了一层金光,疑惑间抬起头才发现,窗外的远处冒出一道冲上云霄的光束,好像能量泄漏一般的逸散着金红色带着白边的光芒。
随后穿透玻璃的一声鸣叫,恍若涅盘重生的凤凰降临,刺穿耳膜的爽感不亚于打通全身的任督二脉,清新又舒畅。
只不过手里的咖啡杯碎了一地,砸在脚趾头上,却感受不到半分的疼痛,似乎是麻了。
紧接着就传来剧烈的震动,房东甩了甩脚上的水渍然后冲出了门,看到三个奇奇怪怪的家伙在敲门?
正准备英勇的冲上去理论,结果楼就塌了,这下子也就不用理论了,毕竟房东已经不算是房东了。
随后只有在梦里才出现的场景,轰然降临在眼前,巨大的怪异生物,楼层坍塌,街道断裂,飞在空中的各色英雄……
还有死在自己房内的,那个黄发少年。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等眼前的英雄闪出去救人,等旁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突然变脸消散,等屋子里闪现一道耀眼的光芒时,房东才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处另一个世界。
屋子里还是那么黑,只有桌子上的那个挖掘机玩具在熠熠生辉,极度的光感让少年惨缺的轮廓稍微缝合了些许。
眨眨眼,他好像活了过来!!!
如触电般的惊起,一步一晃的走了几步,在混乱的光线下神迷意乱。
这独栋的房子里,这独层的楼层里就只剩下房东一个人,面对这个很可能诈尸了的怪物,该怎么反应才不至于太难看呢?
装死?
不行,丧尸是吃肉的,还管你是鲜肉还是腐肉吗?
一头撞死?
对,一头撞死,这样还能减轻点痛苦。
“啊啊啊啊!老子不会屈服的!!”
挂着肥胖的身体往前冲刺,一步一扭的速度与激情都是那么低配,以至于还没撞上墙……
丧尸就从自己身旁走过去了,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房东喘了喘挂着肥油的腮帮子,然后谨慎的扭头瞄了一眼,只见那个已经腐败的身躯走到自然的光下,微微低头。
随后响起类似硫酸溶解物质的声音,还散发着阳光灼烧螨虫的味道,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房东倒在床边,哆哆嗦嗦的趴在床上大喘气,“什么情况……电视剧里的丧尸也会自杀吗?”
砰——!!
“妈呀?又怎么了?”
房东埋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死寂一般的周围没有异兽的出现,只是床桌上的那个玩具自己自爆了。
“玩具也会自杀……我真是动画片看多了”。
玩具炸了之后,倒在地上的那具身体也轰然如光线般消散,随后屋子里就真的黑了下来。
外面轰隆隆的声音也消失了,等房东觉得差不多安全后,他才手滑脚滑的扶着墙爬起来,慢慢的走出破烂的门。
原本的门也不曾有过什么存在感,只是当脚踏出去的那一刻,这扇门仿佛成了一道阴阳的分界线,穿过门后一切豁然开朗。
明媚的阳光再次普照大地,远处新鲜的楼房和建筑堆积而起,旁边居然是一个大型的挖掘机在卖力干活????
再走出几步,身边就出现了自己已经被毁的单元楼,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房东疑惑的想要回头,却发现门已经关闭了,那门内的深黑似乎再也不会溜出来,危害人间。
遗落着又回头,接踵而至的人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大地上因为挖掘机的蛮横,而少了一些在这里没那么重要的建筑。
什么政府大楼啊,检察机关啊,法院,赌场,豪宅,高尔夫球场,以及各种被明码标价的景区牌坊。
就连房东绑在腰间的一大串钥匙,都忽然和房东自己说拜拜,而后光之消逝。
房东尽管还懵逼,但真心下的灵魂本能似乎让他不自觉的发笑,而后耸耸肩。
带着轻快的脚步朝人群走去,这一次,应该不会是顺大流的决定了吧?
……
房东这个人……
也不坏吧。
他那边的世界被圈着,也将外面的黑暗隔绝着,用手触摸之下就是一层水嫩的屏障。
穿不过去,但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的状态。
砰——!!!
外面的黑夜里突然伸上来一只手,五个手指头上面都带着鸽子蛋一样大的戒指,富态的手好像猪蹄夹子一样在醇厚的屏障上面剐蹭。
“让我进去!放我进去!我不要这些东西了,什么都不要了,放我进去!”
说着眼睛开始发红,挣扎间胡乱的把手上的戒指拔下来,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又继续捶打着类似仙人选拔一般的屏障嘶吼。
阳光下的人们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平视看向这位衣着华丽的贵夫人时,眼神中依旧带着同情的善意,可是他们形象上的差距让他们望而却步,都恭恭敬敬的走开了。
贵妇发了疯似的喊道,“别走!我不该做坏事的,我错了还不行吗?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
这一声声的哀求,戴着伪装的真情,也带着画大饼一般的傲气十足,总让人觉得不太可信。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偏见使然,那就错下去好了,害群之马是不需要被赋予人权的,因为它本来就不是人。
同类只会帮助同类嘛!
等等这话好像说早了,从黑暗中迎面而来的一辆豪车,猛地蹿过来停在了贵妇的旁边。
豪车上的人有的平静,有的则是咧嘴讥笑,说道,“真是丢我们圈内人的脸!有什么好怕的,这边什么没有,就算是世界末日也阻碍不了我们的吃吃喝喝啊!”
豪车上冷静的人眉眼如初般的清澈,微微带着一丝疲倦,提醒道,“话别说的太早,小心打脸”。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拥有着黑夜传说的大人物,对面那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等人懂什么啊!夜生活才是高贵的象征!你这个苦逼的上位者怕是也土鳖的不明白吧?哈哈”。
冷静的人依旧冷静,就算环境恶化,他的心还是带着一丝寒意,“是啊,土鳖至少还算是人”。
“你说什么?敢骂我,胆肥了是吧,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这人抬了抬屁股,然后一巴掌甩在冷静人的脸上,嘴歪眼斜的瞪了瞪精致的眉毛,然后拿出一大把钱扔在了地上。
最后一脚把冷静人踹下车,啐了一口说道,“你out了!拿着钱滚吧,不识抬举的土鳖”。
随后一路风驰电掣,开着豪车在废墟般的华丽大厦之间,肆意奔驰。
冷静人还是木讷的冷静,拍拍身上的灰尘爬了起来,然后一脚踹飞地上的钞票。
抬眼看看对面的眼光,又看看自己精致的手掌,最后选择转身朝着黑暗走去。
结果刚抬脚,就迎面撞上一个戴着荷叶雨帽的女孩,她怀里抱着一盆不起眼的小花,一束光笼罩在小小的头顶上,逐步走过来撕裂了黑暗的笼罩。
光线如刀割般,一路划破冷静人头顶的黑暗,然后女孩站在面前,直接把花盆塞给了他。
“小姐……”
没有一句交流,随后女孩便转身走向黑暗,光线这时候也开始缝合。
直到,将冷静人圈进光明的范畴之内。
房东远远的看着那个女孩,不言语的靠近那逐渐消散的熟悉气息,而后拍了拍冷静人的肩膀。
“欢迎回家”。
……
一日游,已经走过涅盘之火的双天使之楼,还有光线丝丝缕缕的花岛天,鹰国就只剩下最引人注目的——
监狱了。
至于会是谁在这里,那就要问问土地公公了。
劳累拆迁后的巨兽们,慢慢慢下脚步,伸伸懒腰,彼此之间略带仇视和温润的蹭了蹭。
一瞬间张牙舞爪,一瞬间又笑脸相对,精神分裂的名词已经从人类传染到了万物之间,也算是缺德一件吧。
当然,世界上肯定还会有更加缺德的事,比如拆了别人的家。
废墟间的一块小土地光秃秃的,不过看表层土的质感,倒像是新挖出来的,说不定还会发出新芽呢。
果不其然,新土之下慢慢拱出来一个新玩意儿,土头土脑的小老头气呼呼的跳出来。
抖落一身的土之后,又从地下拽出来一个人,“缺不缺德啊!你挖我家的房子干嘛?这下好了,全塌在下面了,你赔!”
这人揣着一把铲子,晃着脑袋抖掉了头发上的土,“别激动,反正现在也没有圈地运动了,以后你想在哪安家在哪安家”。
“你胡说,鹰国不都是黑心的地产商……哎?房子怎么都倒了?太好了,我终于不用窝在监狱门口啦!”
小土地喊着跳着,临走前还吧唧亲了一口灰头土脸的家伙,随后便朝着方圆五百万里的新家园前进了。
扶了扶眼镜站起来,“这下可自由美利了,海景房,山景房随便选,乐意了还可以住在太岁头上”。
袁屠顶着一头乱发,随手推开了已经被砸到变形的监狱大门,走进去后直奔狱长的办公室。
楼层已经坍塌,办公室也算是名存实亡,袁屠兜了一圈啥都没发现,除了一栋破坏极其严重的大楼。
这栋大楼破旧不堪,坏的最严重也能说得过去,可是……
这里就像是第一案发现场一般,充满了对于好奇者的天然引诱魔力,袁屠最终忍不住走了进去。
外表生锈,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巨大的铁笼几乎可以塞下最大的蜥脚类恐龙,而且还连绵不断的延伸到漆黑的地下空间。
这层楼更像是一个开关,一旦失守,里面的巨兽就会冲破囚笼逃出来。
袁屠甩甩手走了进去,刚走一段距离,一阵神圣的能量波就穿身而过。
这股能量似乎来自沿海,来自巨兽之间的分裂,也来自它们和海洋产生碰撞时,那一瞬间的亲密接触。
巨兽下海了?
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
烦人,这边情绪刚刚酝酿好,袁屠翻了翻白眼然后后退几步准备走出去看看。
结果又愣住了……
因为在脚边的笼子里,赫然锁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袁屠惊讶的眼眸略微一挑,平静的问道,“钟玉,你怎么死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