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心思活泛的人精早看出来了,没瞧见刚长公主是和陛下一起出来的吗?弄不好这事儿已经在陛下跟前挂上号了,还一个个拎不清瞎蹦跶。
户部尚书王敬看着自己特意安排的两名御史都铩羽而归,心中虽然焦急,但也还能强做镇定。
事实是萧月卿今日一早进宫,便直接去的乾明宫,同泓衍帝说了此事。泓衍帝当然不是那等为了几个枉死的百姓,就命人开堂审案,替百姓做主申冤的人。
不过是萧月卿将自己查到的,沈千贩卖私盐的事说了,又说传言沈家富可敌国。如今前有军饷贪墨一事,后有十余州县遭遇雪灾,层层重压之下,大邕国库空虚,或可从沈家开刀,彻查私盐一案,想必能查出不少贩卖私盐所得的赃款银两。而借这次的案子查起,就是最好的由头。
泓衍帝听得很是满意,有银子啊,还是大把的银子,这是好事啊。自己的陵寝也能修的更威严气派些,再就是若能修建些佛塔祈福,也不错啊,省得这一年到头多灾多难的。
就在列位臣工都以为今日这事就到此结束时,太子萧承昭突然出列道,“皇姐如今虽掌辅国之权,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姐不该擅专,既然百姓有冤,自然是该交由三司会审,还请父皇定夺!”
“请陛下定夺!”李年等人见太子开了这口,赶紧跟上齐声附和。
旁人一看这情形,太子同长公主姐弟俩一向是一体同心的,如今这是要分庭抗礼,各自为政了?
泓衍帝对这情形自然是喜闻乐见,亲姐弟又如何?情同手足又如何?任他何人,也越不过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权在握的诱惑去。这一步棋可真是走对了。
泓衍帝沉思半晌,才装模作样道,“前番无论是筹集军饷还是赈济雪灾,长公主都做的很好,是个有才干的,诸卿也有目共睹,但朕也不能越过法理行事。这样吧,此案苦主既已寻到长公主处,为安抚民心,顺应民意,案子还是交由长公主主理,刑部和大理寺从旁协助,都察院派御史行监察之职。如此,众卿可还有异议?”
众人山呼“陛下英明”,太子萧承昭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待汪昱鸣鞭示意散朝后,太子袖子一甩,大步当先出了金銮殿。
而后就被后头舒颜缓态,端方从容的长公主叫住了,“太子是要去母后宫中请安吗?不如一道走吧?”
萧承昭冷冷看了自家阿姐一眼,“孤还有些政事要寻内阁几位老大人商议,恐怕与皇姐不同道,还是各走各的好。”说罢便扭头就走。
后头巴巴竖起耳朵听墙根儿的一众官员,都觉得太子这话说得可真是一语双关啊。
再看今日姐弟二人不欢而散的场面,中宫嫡出的一双子女因争权而闹掰的事实锤了,这可是大事,得赶紧回家好好说道说道。再有就是,如今长公主得陛下爱重,风头正盛,得赶紧回去提点府中家眷,以后都辟其锋芒,尊着敬着些。
其实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萧月卿冲自己弟弟调皮眨眼,示意今日演的不错。
萧承昭: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待这事通过宫中眼线传到泓衍帝这里时,他又放心了几分,感慨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只要尝到点甜头,便要抓牢再也不肯放手了。
崔阑从御马监调回来后,近日来都是长伴圣驾左右,在御前伺候的。这些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瞧着泓衍帝背地里小动作不断,心下十分不屑。
殿下光风霁月,掌权不过是想为百姓,为社稷做更多的事,尔等汲汲营营之辈,自然不能理解她的苦心。
这头萧月卿下朝后,直接去了皇后的栖梧宫请安,母女俩说了会儿体己话,直到四五皇子从宫学下学回来,一起用过午膳才回的公主府。
刚进了云光阁坐定,倚梅便进来说葵六到了,等着给殿下回话。
萧月卿让人进来。
葵六进来后给公主殿下行礼问安,而后才道,“果然不出殿下所料,散朝后李御史和周御史在城南一处茶楼见了户部尚书王敬。几人还挺谨慎,马车还都走得是不同的道。”
萧月卿听了道,“御史李年,之前市司烟花爆炸一案,弹劾工部和太子的也是此人。本宫奉旨赈灾,言本宫设粥棚施粥邀买人心的人里也有他。”
葵六道,“殿下的意思是?”
萧月卿冷哼一声,“御史之职,在于监察百官,巡视政令,弹劾不正之风,纠察贪腐之流。李年此人,全然忘了为官之本,自是该给他个教训。近来向云和见霄还在养伤,这些时日你多操心些。”
“是,属下明白。”葵六领命告退。
料理完这些糟心事,萧月卿总算能暂时轻松一会儿。倚梅画竹伺候着她洗漱完,打散头发,换了室内轻便衣裳,萧月卿才上床歇晌午觉。
好巧不巧,都察院御史李年于当日晚间在南楼吃酒,不慎摔下楼梯,就那么断了腿。
被抬回府中的李年已经痛的脸色苍白,好不容易请来了郎中接骨,可那郎中一上手,杀猪般的惨叫声就传了出来,李年每次疼的昏死过去之际,又从新一轮的疼痛中醒来。
府中家眷仆从在一旁瞧得胆战心惊,但又不敢多言,断骨接续哪有不疼的?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醒来,李年里衣都被汗水湿透了,半昏半醒之际,跟着那郎中一起来的伙计,趁着收药箱的空档,突然凑到他面前。
黝黑面皮上呲牙漏出个森寒的笑,附耳低声道,“李御史可当心些,再有下回,断的可就不是腿了。”
李年听了这话,惊痛交加,彻底昏死过去。
葵六内心嘿嘿,第一次干这活儿,感觉还不赖。
张旭又到向云屋里给两个伤患送饭,为方便换药,也叫他们养伤的日子不那么无聊,特意将向云和见霄安置在一处养伤。
见霄此时在一旁瞧得饶有兴趣,自己昔日并肩作战,刀口舔血的兄弟怎么就突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虽然还是木着个脸,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向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