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棋子落入棋盘,弹跳数次,转了几个圈,倒在棋盘上。
棋盘局势大变,是为——以身入局。
虞溪晚缓慢的收回视线,将手中多余棋子放进棋盅,声音淡漠:“就算你要入局,也没有必要将师妹嫁给我,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将商韵嫁给你。”商扶砚看着他,叹口气道:“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才是那个主导者,直到见到那位,我才明白,不管是虞家还是我,都是你们手下的一颗棋子,溪晚,你与我要走的路相同,所以我不怪你,我可以帮你,但齐韵不一样,她是无辜的。”
虞溪晚视线淡淡看过去,显得几分薄情:“你可以将师妹送去徽州,留在我身边更危险。”
商扶砚摇了摇头道:“谢家欠商家的,光我一个人不能拉他们下水,你师伯会来长安。”
虞溪晚抬眸:“什么?”
商扶砚看向门外,似乎想要透过层层高墙看向远方,声音怅然:“纳兰红英想要告倒谢青山并非易事,这些年我们收集了很多当年谢家陷害商家的证据,只需你师伯前来,结局就会改变,到时候谢家名声扫地,你就更好行事了。”
虞溪晚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指,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每一个人生下来,总有一些该做,必须要做的事情。
商扶砚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你师伯和我无所谓,但商韵要活着,她要替那些枉死的亲人们记住商家,她要在清明时节为他们点亮一盏引路灯,别人我都不放心,只能找你了。”
虞溪晚垂下眼眸,说:“不成亲,我也会护着她,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商扶砚叹口气,脸上的忧愁更盛,道:“我不是担心你不护着她,我是担心商韵无依无靠,那些人会惦记上她。”
虞溪晚抿直了唇。
商扶砚靠着椅背,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我要是出事,你就是太府寺卿,商韵作为太府寺卿夫人,就没有人敢伤她,溪晚.....我要的不是你的心,我只是为商韵要一个身份,一个立足的身份。”
沉默良久,虞溪晚才说:“商韵知道这件事吗?”
商扶砚知道这是松口的意思,唇角挂起了一抹淡笑,道:“我刚刚已经和她说过了,这些年一直没有让她接触这些事,一时间怕是有些难以接受,但这孩子是个坚韧的性子,不会不同意的。”
虞溪晚觉得心口有些酸涩,他本来有很多话想问的,但好像不问也知道结果。
一定要去送死吗?
一定要去,商家亡灵还等着他们伸冤,苟活这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天,怎么能不去。
考虑过商韵的以后,就没考虑过他吗?
怎么会没有考虑过呢,相识十来年,亦师亦友,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虞溪晚明白商扶砚的仇恨,商扶砚也明白虞溪晚的执着,现在只是在走各自的道路罢了。
“我答应了,你做安排吧。”虞溪晚声音暗哑:“就当是全了这多年的师徒情谊,我向你保证,日后必定保商韵安然无恙。”
商扶砚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意外,他道:“现在的形势来看,大办怕是会影响你的局,就在家里拜个堂吧。”
虞溪晚嗯了一声,问:“师伯什么时候来?”
“就在这两日了。”
“那就等师伯来了之后,我去见一下那位。”
商扶砚点点头:“去吧。”
......
虞溪晚走出书房,看着天空烈日。
到了夏日,天气越来越炎热,日光落在人身上,不再是暖乎乎的,只觉得燥热难耐,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开皮肉,一解忧愁。
他叹口气,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
就见一袭粉色衣裙的商韵站在廊檐下,凄凄惨惨戚戚的望着他。
虞溪晚心中无奈,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师兄。”商韵盯着虞溪晚的脸,眸中泛着水光:“我爹他.....”
虞溪晚转身继续看着天色,声音淡淡的:“商韵,你可知道,人活一世,到底是要做什么?”
商韵摇了摇头。
“其实,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要做的事。”虞溪晚扯了扯唇角,眼底露出些冰冷:“他们的一生,寡淡无趣,但有一些人不一样,他们有执着,有欲望,或是被寄予希望。师父前半生就是那寡淡无趣的人,但是后来,他有了执着,他将倾其一生去完成,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商韵初听商家仇恨时,恨不得冲到谢家杀光所有人,但她没有这个能力....
“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商韵哽咽道:“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虞溪晚叹口气道:“师父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你在家待着就好了,何必拦我。”
“这是商家的仇,我爹不应该将你拖进来,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商韵急急道。
虞溪晚再次叹气,他侧过身,看着商韵:“师父教我养我,师伯对我亲人以待,你就不用说了,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的仇也是我的仇,这件事,是我自己同意的。”
商韵看着虞溪晚:“你真的同意?”
虞溪晚拿出怀中锦帕,替她擦掉眼泪,轻声说:“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商韵再也忍不住情绪,猛地扑进虞溪晚的怀中,大哭起来。
亲人将死,焉能不痛。
虞溪晚拍了拍她的肩膀,喃喃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抱着商韵,目光落在远处,执棋人一旦入局 ,谁又能分得出他是否真心,怕是他自己也不能了。